重新扣緊大衣,圍巾遮住半張臉,她才踏上回家的路。
這條路已經逐漸熟悉,即使被雪覆蓋了地面,她也知道哪裡是盲道,哪裡暗藏行道樹坑的坡角。
不過半個小時,新雪又鋪上一層,蓋住所有舊痕跡,包括他們來時的腳印。
「這趟地鐵直達機場。」
「航班快起飛了,希望飛機上有免費網絡。」
「很不巧,免費網絡限時。」
「……」
葉紹瑤從沒覺得,季林越平時這麼多話,像在身邊安了一隻小喇叭,只是看著文字,腦子裡面已經有聲音循環播放。
「快快休息,」臥室委實有些悶熱,她只蓋了床薄毯,手指在鍵盤上敲打,「明天的恢復訓練將是一場硬仗。」
不知道格林教練會如何看待他們形單影隻,她不喜歡爽約的人。
可這是沒辦法的事情。
好在班長傳來捷報,學院同意她的請求,老師正加緊製作補考試卷。
最遲後天,她就可以動身前往首都應考。
考後從首都機場乘機直達蒙城,她和季林越很快就能會合。
但事情並不如想像中順利。
岸北一連下了兩天雪,氣溫少有地跌破零下三十度,可以和北江省一決高低。
天空始終不曾放晴。
早上六點天亮,下午五點天黑,她連出門的心情也沒有,世界就像鋪滿結晶的風暴瓶,自然的一切都不真切。
對面的寫字樓斷電,多數單位因為低溫停擺,是以,葉先生的下班時間也格外早。
「你也不提前吱一聲,」邵女士說,「我只以為今天要加班,沒留你的飯。」
冷到一定程度,出門走一步都是酷刑,葉、季兩家合計暫時分灶,在家裡各吃各的。
葉先生嘴裡說著沒事,把留給過年的餃子先煮了一屜,廚房重新蒸騰熱氣。
夫妻倆說著近日的奇怪見聞,單位里的,教育局的。
結實的冰面下仿佛隱藏洶湧的暗流,雖然現在只依稀有溫和的水聲。
葉紹瑤的注意力不在那裡,人貓在沙發上,看手機里的蒙特婁還是清晨。
季林越正在收拾略顯頹敗的院子。
「維德太太要是知道小院長成原始森林,一定會瘋掉的。」她誇張地表述。
季林越露怯:「可我不會用除草機。」
蒙城凜冽的大風從手機吹進耳朵,很嘈雜,她後仰著腦袋迴避,取而代之是媽媽的訝異。
「流行病?」
首都時間十九點,《新聞聯播》的前奏成為家家戶戶的背景音,主播如常向全國觀眾問好,如常播報今日時間。
葉先生莫名問了一句:「今天是幾號來著?」
「一月二十一,大年二十七。」邵女士翻了他一眼,這像是明知故問。
不知哪扇窗戶被風吹開,室溫肉眼可見地降低了,暴露在外的皮膚立馬掀起小疙瘩,比靈丹妙藥還見效。
「葉紹瑤,你又不把窗關嚴實。」
邵女士哆嗦著起身,父女倆沒一個省心。
「怎麼篤定是我?」葉紹瑤偏偏不服氣。
葉先生自證清白:「到家的一個小時裡,我的活動範圍很有限。」
好一個不在場證明。
冷風在屋內亂旋,邵女士罵罵咧咧著追根溯源,葉先生和女兒在進行無意義的相互指摘。
似乎沒人留意客廳的畫外音。
但驚雷往往就是這樣,在無人問津時炸響。
「國家衛健委等多部門今天啟動應對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聯防聯控工作機制。」
「國家衛健委今天通報,截至1月20日24時,國內累計報告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的肺炎確診病例291例,疑似病例54例,密切接觸者1739人。」*
第177章 「我快上飛機了,準備迎接我吧!」
那天,《新聞聯播》少見地播放了五十分鐘,關於新型冠狀肺炎的新聞占了不小篇幅。
從冰冷的數據羅列,到轉播救治前線的畫面,醫院人群流動,口罩下人人自危。
葉先生評論:「有當年非典的苗頭了。」
嘴裡的薑湯嘗不出鹹淡,葉紹瑤砸吧嘴,興致缺缺地放下碗。
她對非典的印象並不深,只是恍惚有那麼個影子。
但有數重雲壓在心裡,她知道那段時間過得壓抑,起碼大環境是這樣。
「非典是什麼樣的?」她好奇地問。
「咱們岸北沒多受影響,」邵女士坐回沙發,回憶說,「只是當時林越正在首都參加奧數比賽,聽說被困在酒店好幾天。」
哦,她想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