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那些天生自來熟的土著,說著大差不差的鄉音,三兩句就認了乾親戚,然後張口漫天要價。
「大妹子,咱都是爽利人,到火車站就兩百塊錢。」
「十公里兩百,您這電驢子是金做的?」
「被交警逮住超載,罰款可不止兩百。這樣,三百五十塊錢,保證你們順利到達。」
原來還是一人兩百塊。
出門在外,不是所有操著家鄉話的人都是家裡人,方言再相似,也只有家人的聲音最親切。
以至於葉紹瑤聽見時,有一瞬的恍惚。
「閨女。」
陰霾突然被驅散,她條件反射奔過去:「媽媽!」
從學生時代的某天開始,葉紹瑤就很少叫出「媽媽」這個疊詞。
這顯得自己不成熟,聽著還像撒嬌發嗲。
但看見邵女士從副駕下車,大腦略過思考,她就這麼明知故問:「您和我爸開車來的?」
邵女士臉垮著,摁了摁她的發頂:「沒長手還是沒長腳,把人家當晾衣架使。」
葉紹瑤發誓,自己絕對動了惻隱之心。
行李說多不多,塞滿整個後備箱,主駕的葉先生打了個小盹,他剛從一個城市跨到另一個城市。
「你倆還沒黏糊夠呢。」
后座很寬敞,但邵女士從後視鏡看,視線剛好掃過一片空白。
葉紹瑤非得和季林越擠一塊:「我倆有正事。」
在不自覺的時候,所有小九九煙消雲散。
「你在刷什麼?」她低聲問。
「群通知。」
陰魂不散的群通知。
葉紹瑤打開手機,置頂但免打擾的群聊一直跳動著。
學委再三發言,要求還沒確定導師的同學務必在今日內提交結果。
就差點名道姓某兩個人。
「看看還剩誰吧。」
葉紹瑤點開名單,每個導師的名字後都跟了兩三個學生,表示他們在未來一年結成更緊密的師生關係。
倒有一行空缺矚目。
「穆百川?」她用雙指放大表格,「是我認識的那個穆教練?」
從星未來退出後,穆百川在首體大耕耘了十多年,如今是學院人才培養委員會的主任,兼顧其他冬季項目的人才遴選。
有俱樂部的協助,他還養出一支成績不錯的隊列滑隊伍,也帶隊參加過不少國際賽事。
但他為什麼會出現在名單里?
葉紹瑤不記得他是本專業的任教老師。
「其實是有的,」季林越解釋,「只是穆教練的兩門選修課都破產了。」
除了專業課和思政是專業必修,他們還要完成其他個性選修課程。
選修,顧名思義,可以選擇是否學習這門課程。
如果湊不齊開班人數,則這門選修課取消,視為破產。
穆百川的課曾破產過三年,也得虧這屆沒有更多課程可選,才勉強保留下來。
淒涼中帶著好笑,葉紹瑤好奇問:「為什麼沒人選?」
本著對穆教練的百分百信任,葉紹瑤草率地填了表格交差,還慫恿季林越和她拜在同一師門下。
「穆教練人多好,和咱們還熟。」這是她的理由。
……
汽車還沒駛出野地,開闊的平原剛剛出現零星平房,葉紹瑤就收到了來電。
備註是他們剛憶過往昔的穆教練。
她先開口:「教練。」
「小葉,小季和你一塊兒?」穆教練說話很緩,帶著不可質疑的威嚴。
「對。」
「那你打開外放,咱們簡單開個會。」
「我們正在趕路……」
「我等會兒要帶學生比賽,未來一周很難擠出時間。」
句末一頓,他打開話題:「你們曾經是我的學生,應該知道我的準則是守時。」
所以,他將未來一年的計劃列成時間表。
下周前確定論文選題,六月前交一篇千字文獻綜述,七月梳理論文框架,年底把初稿完成,二月後再進行修改和潤色。
他還特意強調,務必嚴格按照以上時間執行。
「六月啊?」葉紹瑤悄悄驚訝。
選題應該不難。
但掐指一算,四月都過了一半,她連文獻綜述的定義還不知道。
「嫌早?」穆百川問。
她乾笑兩聲:「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