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段知影出聲,因為轉身時看到了門邊的溫妙然。
聞聲, 溫妙然當即提起笑,湊到他身邊,問:「要睡了嗎?」
「嗯。你呢?」
「我也困了。」
他知道他看到了藥。
他也知道他知道。
但兩個人都默契地,誰也沒主動提起。
再次同床共枕,兩個人已經熟悉了彼此的溫度和氣味,不再似初次羞澀。
溫妙然看向窗外的月, 漆黑的夜幕襯得星與月都更醒目,只是有雲霧淡淡晃過時,星光會被遮蔽。
月色因而顯得孤冷。
星星還在那裡,分明還在。
只是月亮不知道。
溫妙然輕輕嘆出一口氣,熱氣在冬夜形成白色的霧汽。
唇齒還沒被熱氣暖到,被子裡的手指卻先被溫熱的指頭攥住。
溫妙然轉頭,見段知影眼眸明亮地望著自己。
他笑起來,問:「今天你的手怎麼這麼熱?」
以往這傢伙的手腳總是特別涼,不小心碰到,總會凍得他一哆嗦。
段知影輕輕說:「怕刺激你,今天特地泡熱水捂了會兒。」
溫妙然笑意更深,「這麼細心?」
「不算細心。」段知影坦誠道,「只是會特別關注你的反應。」
對方的坦誠,令溫妙然心動。
因而,他忍不住問出自己內心的困惑:
「段知影,回答我一個問題。」
「嗯?」
「如果,我不在了,你會怎麼辦?」
這個問題像是突然在蒸汽房開了冷風。
氣溫瞬間驟降。
溫妙然只見,段知複印件柔和的眉眼剎那沉下,是細微到他若沒仔細看就會錯失的變化,但就能瞬間將溫柔的表情變得冷冽。
「什麼時候?」段知影如臨大敵。
溫妙然搖頭,「不知道,我只是問問你。」
他沒敢說,其實有種隱約的預感,很快。
「還會回來嗎?」段知影卻顯然把他的問題當了真。
溫妙然本該沒有答案,此時目睹段知影的反應,他只能反手握住對方的手,用力攥緊,讓對方感受到自己的存在,斬釘截鐵道:
「會。一定會。」
「什麼時候?」
「……我也不知道。」
許久沉默,溫妙然浸在段知影的沉默里,直至片刻,才聽見對方哽咽的一聲:
「好。」
雖是應允。
雖段知影是牽著嘴角應出這個字的。
但溫妙然知道,段知影也知道。
這個人並不信。
不信他會回來。
「怎麼啦?」溫妙然湊近段知影,小聲說,「不會有人趁天黑偷偷紅了眼眶吧?」
段知影抽吸,呵氣,再度開口時,聲音平淡無奇,「不用在意。」
「段知影……」
「沒關係,你可以不在。」段知影加快語速,「反正我已經習慣了。」
溫妙然聽懂了,這人是在回答自己先前的問題:
如果他不在了怎麼辦?
他會覺得沒關係。
因為他已經習慣了他不在。
就在這時,段知影繼續開口,聲音穩了許多。
剛才劇烈翻湧的情緒,瞬間就被消化平息。
這人真是擁有一顆強大的心。
「夢總歸是會醒的。」
「夢?」
段知影垂著睫毛,沒直視溫妙然。
若不是這人的眼睫許久還緩緩地顫了顫,溫妙然險些要以為對方已經睡了。
那翕動的睫毛,似蝴蝶扇動的翅膀,在溫妙然心頭攪起一陣漆黑且苦澀的風暴——
是這樣啊。
溫妙然領悟:
原來,段知影一直當作,與他的相逢,只是一場夢。
所以一開始,這個人對自己的不期而至接受得這麼快。
所以他什麼也不記得了,段知影也不傷心。
——「以前的我太過無能,如今你終於回來,我想讓你看到,我和以前不一樣。」
溫妙然想起那日在廚房,聽到段知影說到一半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