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這裡。」沙啞的聲音忽然響起,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出去。」
玄枵因為他主動開口,頗有點受寵若驚,垂眸看自己懷裡的小狗:「怎麼突然要出去?」
小狗耳朵緊繃著豎起,沒有說話,下意識往他臂彎埋頭蹭了蹭,不自然流露出幾分撒嬌般的姿態,重複了一次:「出去。」
玄枵「唔」了一聲:「……難道是餓了麼?好吧,依你依你,孤可真是個開明的好主人。」
玄枵不明所以,只是新奇小狗竟聽話粘人起來——這可是濯爾清都沒有的待遇。
他得意洋洋地摟緊了懷裡的小狗。
這種得意沒有持續多久,因為小狗明顯蔫巴了下來,任他怎麼逗弄,都只是趴在他懷裡安靜地看著四周。
「喂,到底怎麼了?」玄枵揉小狗兩頰軟肉,「孤哪兒惹你了……你抖什麼?」
他自誕生之日起,就被濯爾清提防,極少能接觸到其他人,更遑論這樣小的生物,總是非常自我,不屑也懶得去感知和理解外界。
因此,竟直到此時才意識到寧祐並不是變乖了、安靜了,而是緊繃著、顫抖著,警惕著四周,以一種隱晦的恐懼姿態。
玄枵難以理解:「你怕什麼?我又不會真殺了你燉湯,孤還不缺那兩口吃的。」
「難道此處還有什麼別人?孤在此處,有什麼東西敢僭越傷你……」他忽然反應過來,「你怕那隻丑蟲子?」
「那有……」什麼可怕的。
他把話咽回去,看著懷裡抖得越發明顯的小狗,「孤去把那東西滅了?」
他向來想一出是一出,當即就把小狗放到桌上,思索一會,手指沾水在四周畫了個圈,那圈水漬亮起微光,就是一個小小的、簡單的陣法。
然後匆匆出門,過了兩刻鐘,又匆匆回來,言簡意賅地邀功:「沒了。」
「……為什麼。」
沙啞的聲音終於又一次響起,玄枵便滿意地在桌旁坐下,「孤想做便做了,沒有為什麼。好了,現在該高興了吧?」
那聲音又消失了。
寧祐安靜地靠著那隻暖爐旁,一隻狗有什麼高興不高興,害怕不害怕的,他應當什麼都不懂才最好。
他走神得厲害,甚至不知道這句話有沒有因死水的力量而被說出來。
直到,一股香甜的、熟悉的甜味在房間裡明顯起來。
「唔……」
寧祐茫然地抬頭,對上玄枵微笑著的暗藏血紅的眼睛,還有不知何時劃破了一道大口子、正潺潺流血的手腕,那股香甜氣味的源頭便是此。
但這與昨日玄枵餵下丹藥時,他在對方身上吸食之物的氣味也不甚相同。
「是孤不仔細,倒忘了你這麼只小狗,應當餓了。」玄枵把傷口撕開些,那股甜香越發明顯,「怪不得悶悶不樂。」
寧祐確實餓了,從聞到那股甜香開始,一股近乎恐怖的飢餓感就席捲了他,讓他口乾舌燥、喉嚨下意識吞咽,讓他的肚子飢腸轆轆、劇烈起伏,讓他新長的尖牙發癢、想要撕扯一些什麼。
他站起來,逐漸走出了玄枵畫下的、已經乾涸的圓圈,靠近那處香甜的源頭。
他低下頭,用鼻尖蹭了蹭對方的傷口,張開了嘴——那隻手卻在下一刻移開了。
「怎麼不說話?不想吃?」
玄枵垂眸,這個神情意外和濯爾清本人很是相似,說的話卻明明白白蓋著不可忽視的個人標籤,「唔,孤看你十分不高興,恐怕沒什麼胃口……」
這個陰晴不定的混帳東西。
明明是他故意……
但是飢餓感支配了他,他現在簡直想將玄枵整個人生吞下去,似乎只有這樣才能一解饑渴……太奇怪了……
雙元定靈丹會有這樣的效果嗎?服用子丹之人,雖然可以獲得母體的靈力,但其實,這就是如同奴契一般的東西,母對子擁有絕對的掌控,所謂的好處,其實是一種上對下的恩賜罷了。
總之,怎麼也不應該出現服用子丹之人,為母丹所吸引,甚至想要茹肉飲血的情況。
而且……從昨日他服下丹藥開始,對方從未以此操控命令他。
也許與服用的人有關?畢竟這世間,唯有這樣一位特殊的仙首。
玄枵笑了一聲:「你這小狗,怎麼知道雙元定靈丹的效果?到這時候倒能想這麼多了。」
寧祐已經意識不到自己到底哪些想法流露出來,哪些沒有,他只能感受到如同烈火烹油般的渴望:「……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