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被子,他的聲音有些悶悶的:「哥哥,怎麼一百年不見,你也變得這麼狡猾了——我好不習慣呀。」
「你知道我的,我是個黏著你的牛皮糖,你甩不掉我,我下次還會這麼做。」
「除非你……」
他的話比往常還多,裡面藏著難以掩蓋的慌亂,車軲轆滾來滾去地講。
封無為坐在床邊,過了一會只是說:「你不是牛皮糖。」
第40章 「我今日沒有心情,哭不出來了。」
第二日, 封槐自己從被子裡鑽出來,露個圓滾滾的腦袋,巴巴看著正背對著自己換繃帶的封無為。
對方寬肩窄腰, 背肌堅實, 隨著動作起伏, 在早上的微光下顯得很俊,白色瘢痕宛如火焰。
「哥、哥——真的帶我去嗎?」
封槐終於忍不住開口, 「他們問你怎麼辦?」
「嗯。」封無為纏好臉上的蹦帶,整理好,才轉過身單手把他從床上撈起來,「問就問。」
他已經打點過,誰敢亂講什麼。
今日他要去山下河邊鎮調查, 有村民說鎮子裡犯鬼吃人,已有十多人失蹤,向劍宗求助。
這原本只是個簡單的除魘任務, 封無為座下已經有弟子前往,但問題是——
這些弟子兩日前出發,至今沒有任何消息,甚至有人的命燈微弱, 封無為才要走這麼一遭。
封槐有段時間沒出門,看什麼都稀奇,噠噠地在山路上跑,封無為跟在他身後, 拿一盞命燈查探具體方位。
封槐這具身體還只是只幼犬,長大了些也不過手掌大小, 走在路上跟個白色毛毛蟲似的,被石頭一絆, 差點臉著地滾進泥坑裡。
封無為正找到路線,轉頭長手一伸,將他拎著後脖頸拎起來,放進懷裡:「玩夠了?」
封槐老實了:「玩夠了。」
他哥心胸寬廣……胸肌也是。
鎮岳劍君實在是男人中的男人,劍修中的劍修,他趴在對方外袍衣襟里,頗不自在地挪來挪去、鑽來鑽去。
「還是不老實。」封無為按住他,「到了再玩。」
封槐「哦」了一聲,變成了一隻小狗玩偶,到了再玩、玩什麼?
而封無為眉頭微皺——
聽聞犬類幼崽貪玩好動,他是否太嚴厲了,等到了就隨他鬧吧。
山路崎嶇,路途尚遠,也不能縱容對方……定誡出鞘,封無為御劍而行,向山下疾馳而去。
封槐被他按在衣服里,只能感受到烈風陣陣,超大聲地開口:「哥——好——高——啊——原來劍修御劍是這樣的!太帥啦!好好玩啊!」
……
不消半刻,二人便到了河邊鎮外,定誡歸鞘,封槐頂著亂蓬蓬的毛,從封無為懷裡探出頭眨眨眼:「這裡……」
好熱鬧啊。
從鎮口的石門望進去,裡面一片祥和,人來人往,叫買的、遊街的、拉貨的……人人都喜氣洋洋。
完全不像是剛發生了數人失蹤的怪事。
最關鍵的是,這些人只在鎮裡,越過鎮門,便是一片寂涼之色,風吹野草簌簌,一個人都沒有。
「哥,這裡好奇怪啊。」封槐眨巴眨巴眼睛說,「要不別進去了,這一看就有詐。」
封無為平靜拒絕:「不行。」
「好吧好吧。」小狗把爪子晾在他手臂上,仰著腦袋看他,「反正你很厲害。」
封無為摸了摸小狗仰頭時,露出的下巴和脖頸處,一圈柔軟的白色絨毛,而後緩步越過石門,走進鎮子。
兩人仿佛一下來到了另一個空間——
「哎喲,糯米糍粑10文一塊!這麼沉甸甸一個!」
「小心避讓嘞——」
「今天菜價賤,賣不起呀。」
……
「峰主!您來了!」
遠遠一聲響,幾個穿著劍宗錦繡金紋白衣的弟子從人群中擠出來,欣喜地跑到封無為面前。
封無為平靜地盯著他們,盯得幾人人喜色消失,忍不住嚴肅正經起來。
其實劍君什麼也沒說,神色也很正常,但就是……
帶頭的那位弟子恭敬道:「師尊。」
「嗯。」封無為說。
那弟子正是封無為繼任峰主之時收的弟子之一,名為周風。
當時新任的劍宗宗主,求爺爺告奶奶才叫他收了三位弟子——
什麼峰主沒有不收弟子的,不合規矩;什麼逍遙君仙逝,他的衣缽還要傳下去啊,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