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芝再富也沒多少錢,這些年她寫話本掙得錢幾乎全部都捐了出去,這次到城外施粥她幾乎拿出了所有的積蓄。為了減少人力這些不必要的花銷,蘭芝的整個施粥的攤子幾乎全靠她自己照看。
短短五日,她就已經瘦了好多斤,皮膚也因為保養不當被曬黑了不少。
孟之吃了幾口水果便端著一盤子被葉衛昌靜心擺好盤的水果出去了。
蘭芝正靠在一棵樹下小憩,聽到孟之的動靜後她醒了過來,招呼孟之在她旁邊坐下。
孟之打斷她要用自己袖子去擦石頭的行為,直接坐下將一盤子水果塞到蘭芝的懷裡。
正是午睡的好時候,沒有幾個流民注意到蘭芝手上的水果,於是一盤水果順順利利地下了蘭芝的肚子。
「蘭芝姑娘,你一個姑娘家怎麼會想起出城施粥呢?」孟之看著蘭芝身上的粗布衣服開口。
在她上一世最後的記憶里,蘭芝還沒有離開雲韶署,而她的話本也只是小有名氣,不知道賺了多少錢。
「實不相瞞,我其實能算是半個商人,前些年確實掙了不少,到現在手頭上還有些積蓄。而且我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自己也花不了那麼多錢。崇州水患嚴重,城中的流民一日比一日多,我正好又無事可做,便籌備著到城外來幫忙了。」蘭芝又說,「而且……我的錢本來本就不全屬於我。」
「蘭芝姑娘為何這樣說?」孟之有些不理解。
「我曾經有個很要好的朋友,我能掙到錢可以說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因為她。是她在我迷茫的時候給我建議,也是她在我難捱的時候給我鼓勵……因為有她我才得以擁有今天所擁有的一切。可惜現在她不在了,我拿著錢也沒什麼用,便想著替她祈福求她來世投個好人家。」
孟之知道蘭芝說的就是幽桐,她沒想到蘭芝還記著自己而且一記就是這麼些年。孟之的心跳突然加快,她心底不停地泛著興奮。她沒想到當初自己突發奇想的一句話竟然能成為來世兩人重逢的契機。儘管這個世界上並不存在什麼嚴格意義上的「凡人」,而且天上還有仙神,他們俯瞰眾生,勾勾手指就能改掉一個人的命格。可是這一刻她還是不得不信「命運」二字都是冥冥之中早已註定好的,不由天定,而由人心。
「沒想到蘭芝姑娘還是一個這麼有情有義的人,我想你的那位朋友現在一定過得很幸福。」
……
最近這段時間京城晝夜溫差大,為防止城外流民晚上被凍著了,因此蘭芝施粥一直排在早上,但是有時候一忙起來就是一整天。為了協調開來,孟之便將施粥的時間定在下午,好讓蘭芝在下午的時候能夠鬆快鬆快。除此之外,孟之還派了幾個人過去給蘭芝幫忙,任憑蘭芝調遣。
當粥飯的香氣從鍋與蓋的間隙中飄出,周圍早已飢腸轆轆的流民們都開始咽著口水往鍋邊擠。
孟之讓小廝們維持著秩序,她擼起袖子就開始舀粥,桂香則在一旁給孟之遞碗。
至於葉衛昌,沒事兒人一個,只負責把凌亂的隊伍給排整齊。
孟之帶的糧食充足,因此她叫人把粥煮得很稠,一旁的桌子上還擺了幾碗鹹菜,可以就著粥一起吃。
蘭芝無事可做也來給孟之打下手。她看到鍋里濃稠的米粥欲言又止。
「蘭芝姑娘,可是我有哪裡做得不夠好?」孟之說著話手上的動作也沒有停下來。
「小姐,你可知從崇州到京城的流民有多少人?您瞧,那邊現在還有人馬不停蹄地趕過來。」蘭芝指了指遠處道路上的人影。
話罷,蘭芝湊到孟之的耳邊刻意壓低了聲音:「流民是來不完的,可糧食確實一日比一日少的。說句不好聽的,我們在這邊施粥也只是為了少一些人被餓死,可不是為了讓他們能吃飽的。」
孟之手上的動作一頓,方才得了流民幾聲誠心實意的感激她便已經有些飄飄然了,蘭芝的話就像給孟之兜頭潑了一盆冷水。雖然孟之心裡有些不舒服,但不可否認的是,蘭芝說得並沒有錯。
桂香顯然不同意蘭芝的說法,小聲地說:「小姐,別聽蘭姑娘瞎說。我看就是因為她的糧快吃完了,所以見不得咱們給流民們多吃些。您想啊,咱們的粥又香又稠,那邊卻清湯寡水的,誰還會念得她的好?」
「桂香,你是越發沒規矩了。」孟之語氣嚴肅。
蘭芝耳朵靈,知道桂香跟孟之說了些什麼,她有些難堪。
「當然,我只是說出我的想法,時小姐不用太過在意。」
孟之羞慚地點了點頭。她這次施粥目的其實並不單純。時念聽確實是富貴人家的小姐,她可以隨心所欲地做任何事情,腦袋一熱大發善心也好,心情不錯一擲千金也罷。可孟之不是,她每花出的一分錢都不應該是白廢的,她要在儘可能救更多人的同時得到極佳的口碑和聲望。
用著不屬於自己的錢試圖為自己招攬利益,孟之突然覺得自己好卑劣。可是她沒有辦法,為了拿到甲級成績,她不得不做自己先前最是看不起的「氪金」玩家。
而且流民可不管這裡面的彎彎繞繞。他們只知道自己從誰那裡得到的最多就稱讚誰。若是把對方哄得再當場宰幾頭豬給他們吃那可就更好了。
每一個從孟之手中接過米粥的人沒有一個是不高興感激的,對孟之來說,這就足夠了。飯碗遞出時換來的稱讚就算是虛假*的,那也是值得高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