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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和二十二年,這一年的冬日,在無數人心裡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正如欽天監所言,大雪斷斷續續地下了月余,積雪厚度過膝,饒是最靠近皇城的官道,掃雪也時時有力所不能及之時,使得百官有半數無法面聖,困居家中。百姓更不消說,從未經歷過這等天災的人,可謂寸步難行。
降雪時還好一些,雪間歇停止的時刻,寒氣更重,如此反覆。
瑩白的雪,帶給人恐怖的感覺,任誰也要終生銘記。
氣溫降低、降低再降低,京城及周邊三省徹然領會到真正的天寒地凍。
君若、李進之兩方通過鳥兒傳遞消息,陸續得知外面的情形:
諸多百姓要麼沒有時時掃雪的意識,要麼沒有準備,房屋被大雪壓塌,只能請街坊四鄰收容,與人同擠在一屋檐下,因種種因由得不到幫助的,情形可想而知。
這等關頭,皇帝下發的旨意、君家提前做的安排的效果呈現出來。
沒有路,也有人手任勞任怨地清掃積雪,人手能力的確有限,卻都是竭盡全力,即便不能將積雪掃清,起碼也能將過膝的雪的高度減半,令受難的百姓得以出門尋求幫助。
能幫到他們的,是官府、君家各個店鋪開設的粥棚。
君若是從一看到十再看到百的腦子,雖然時間緊迫,也在各地盡全力騰出了一些收容災民的所在。
皇帝比她的時間更緊迫,但君令如山,使得各地官府也急趕急地準備好了收容災民之處。
人群集中,又非短期,遲早會有人病倒乃至死去,有些人的病症傳給別人是無可避免之事。
防患未然的良醫,帝王與君若也都竭力而為了,命各處做了這種準備,但能落實到什麼地步,只能聽天由命。
誰都希望這是一場噩夢,醒來時一切如常。
可誰都要切切實實地經歷、面對和諸多變數。
無法迴避,無法置身事外。
人定勝天,在這種情形下是用不上的。
顧月霖已竭盡全力,所思所想涉及到的,全部告知恩師、沈瓚,沈瓚也逐一請皇帝傳了相應的旨意。
他們無愧於心,卻無法有欣慰之感。
可怕、可怖又可恨的天災,世人註定有心無力。
在竹園的所有人,逐步到統一地有了慶幸萬幸之感。
屋舍本就堅固,又有二十來號人及時頂風冒雪地清掃屋頂院落積雪,饒是雪勢再大,對竹園的影響也有限。
四個少年人每日早中晚一起用飯,早膳隨廚房的心思,午間晚間均是六菜一湯,攤開來算,都到不了一人一葷一素的標準,省了許多。
主家省,又體恤僕人,飯食上的節儉自是每日惠及到僕人。
僕人一個個的非但沒有因著天災逐日憔悴,反倒是因著好過以往甚多的膳食麵色紅潤,體力更健,精氣神兒十足。
這等環境之下,事態自是幾家歡喜幾家愁,愁的是大多數。
比之境遇相同的門第,如今的顧家二老爺掌領的顧家,應該是最令人啼笑皆非的情形。
第52章 「我想自產自銷,你是什麼意思?」
正如顧月霖聽說的那樣,顧家兄弟三個儲備了過多的柴炭糧食綾羅綢緞,其他的充其量用一個來月,想好了應付李進之的說辭:顧家拮据,平日吃的是粗茶淡飯,禽魚肉蛋偶爾上桌罷了。
聽說了欽天監上奏的事,顧家也不肯相信,說保不齊是與蔣昭有淵源的沽名釣譽的貨色。
這是源於蔣氏長年累月沒出息,使得他們百般輕視的副作用,且一向認為蔣昭是被今上捧得太高,實際也就是一般的權臣資質。
在他們看來,蔣昭要真有那麼神通廣大,蔣家門風必然極好,出不了蔣氏這種窩囊廢。
最初降雪的兩日,行走雖難但也能出門,官府特設的各類食材倉庫、城中的店鋪照常開門做生意。
顧家有些相信各類如預言一般的傳言了,想添置食材,卻已無能為力。
這些年府里情形每況愈下,帳面上的銀錢主要來自於長房那些鋪子,如今顧月霖收入手中,進項便斷了,他們花的是各自歷年來摳帳面攢下的體己銀子。
貼補公中、買了過多的柴炭米糧等等,尤其綾羅綢緞價貴,真已掏空了他們的小金庫。
那兩日兄弟三個又是到小佛堂拜佛,又是到祠堂求列祖列宗保佑降雪只是尋常的天氣變化,預言都是人們杞人憂天。
心愿是美好的,事實是殘酷的。
降雪三五日後,大雪封路,顧家宅邸所在的路段不在京城主幹,官兵掃雪不及時,出不得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