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琳伊又一次張口結舌,一半出於無言以對,一半出於驚訝,不知生母何以這樣能言善道了。
蔣氏揚聲喚小凡進門,隨即定定望著魏琳伊:「你要麼想法子要了我的命,要麼就好好兒想想,回到魏家如何度日。
「你今年十六了,想嫁人就請魏閣老給你找個外地名不見經傳的嫁了,不想嫁就尋個不給人惹禍的安生去處。
「再想利用我對你的虧欠傷害誰,必然不能夠了。你是我生下來的,得認命。」
魏琳伊怒極,卻笑了,那笑容使得面容有些扭曲。
她猛然起身,抓住桌布,想掀桌。
剛進門來的小凡見狀,閃身過去扣住她雙手的腕子,使得她失力鬆手,繼而將人帶到三步開外。
蔣氏疲憊得閉了閉眼,「把她帶回小暖閣,若是不聽你的話,想怎樣便怎樣。忙完了便回來,與我一同用飯。」
小凡脆生生稱是。
魏琳伊險些氣得背過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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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十九,一大早,紀閣老進宮面聖。
皇帝以為他有十萬火急的事,當即召見。
紀閣老行過大禮,便呈上準備已久的奏摺。
人既然來了,摺子便是看不看兩可,皇帝道:「何事?」
紀閣老稟道:「天災已過*,便可以繼續查官商勾結的案子,臣以為……」將與魏閣老說過的事竭力委婉地稟明,提了君家,沒提魏家可能與君家有牽扯的事,這要等皇帝給他台階。
「怎麼你想的總是跟朕擰著?」皇帝第一千零一次費解,「官商勾結的事本就子虛烏有,你為何不能將之視為仁善之輩繞著彎子給朝廷示警?這是多複雜的事兒,非要誰跟你說得一清二楚?」
「英明不過皇上,但接下來賑災勢在必行,利用這個由頭徹查官商中的不法之徒,一概抄家,便能籌到相應的銀兩,而不需開國庫放糧,乃至減免災民賦稅。」
「看起來,次輔想抄家的人不少,分量也不輕。」皇帝笑呵呵的,「可你是否知曉,在朝廷看來有分量的商賈,養活了多少百姓?把這種人抄家,好端端丟掉飯碗的那些人怎麼辦?你紀家養著?」
紀閣老不由懷疑,魏閣老先一步給自己穿了小鞋,不然皇帝說話的路數不會與以前大不相同。
「紀閣老年歲不小了,如今又是天寒地凍,當心身子骨最要緊,其他的事不需勞心。」皇帝一擺手,「回府吧。」
紀閣老無法,只得告退離宮。
人一走,皇帝就開始運氣,冷聲吩咐大太監劉洪:「去問問魏閣老,是否同意紀閣老的主張,若是又一個鼻孔出氣,讓他告病將養,朕權當他快咽氣了。」
劉洪又是畏懼又是想笑,心情很複雜,表情很擰巴,該問的卻必須要問:「若是魏閣老反對——」
「抽空進宮來,與朕商議日後諸事。」
「奴才謹記。」
隨後的事沒有懸念,魏閣老當即隨劉洪進宮,很委婉又很歹毒地告了紀閣老一狀。
皇帝心裡舒坦了。他最怕的就是現今的首輔偶爾腦袋抽筋兒,最不該與次輔政見一致的時候偏要一致,惹毛他不是一回兩回了,這回兩個重臣要是又合夥犯渾,他就一併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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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二十三是小年,恰好在這一日,城門通往竹園的路通行。
雖說如此,這條路上不見一個行人。
一來因為天還未回暖,尋常人受不住那份徹骨的寒冷,二來竹園方圓幾十里只此一家,誰想尋求救助也得去人多的地方,而不會賭一家心善。
小年夜吃過豐盛的菜餚、熱騰騰的餃子,外書房的四個人忙著裁紅紙,準備寫春聯。
沈星予犯愁:「我的字一般,寫春聯兒沒詞兒,怎麼辦?」
李進之道:「我也是,咱哥兒倆就寫人口平安、抬頭見喜那些得了。」
「怎麼不說一個字兒不寫,改去剪窗花?」顧月霖說。
君若則道:「月霖哥哥把春聯橫批寫到紙上,你們照著抄。」
李進之一笑,默認。他已迅速習慣寵著妹妹的日子,一般是她說怎樣就怎樣。
沈星予最煩寫字,這會兒不免抱怨:「君洛兒,你那腦子就沒歇著的時候,不累?」
「不累。」君若淺笑盈盈的,「再說了,這種事也用腦子?明明是你瞎矯情。」
「你才矯情呢。」沈星予作勢要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