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條鯉魚圍成一圈,在水中歡快地跳躍。
忽然,其中的一條撲騰到了岸邊。
魚兒失了水,掙扎著想要回到河中。
可是,不知是不是因著雨水滋潤的緣故,它漸漸地安於此處,不再掙扎。
盧月照蹲下身,輕撫著魚兒,將它送回了河水之中。
「岸上不是你的家,你還是要回去的,要不,等雨停了,你怎麼活?」盧月照喃喃。
她站起身,河面因著雨水湧入翻湧不停。
又抬頭,望向天空。
依舊是陰雲籠罩。
一陣風攜雨打來,盧月照的衣裙濕了。
忽然,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快。
盧月照回頭看去。
裴祜越過小徑向她奔來。
雨水拍在他的臉上,模糊了他的面容,依稀可見眼下烏青,像是沒有睡好。
裴祜微微喘著氣,在盧月照身邊停下,「你果然在這裡......我剛回來沒見到你,爺爺說你出門了,我去周媛家尋你,你也不在,我想著,你應該在這裡......」
盧月照將雨傘舉起,遮住裴祜,自己的後背沾了雨水。
他沒有打傘,也未穿蓑衣,一路跑來,身上盡濕,還染了泥水。
裴祜接過盧月照手中的雨傘,這把傘小,也就能遮住一個人。
雨傘盡數傾斜在盧月照身上,裴祜站在傘外,雨水落在他身上,傘上的水珠亦淅淅瀝瀝滴
落在身。
「我沒事,你不用管我,我......反正已經淋濕了。」
裴祜看著自己的衣衫,不甚在意。
「你來找我......作甚?」盧月照輕聲問道。
「雨勢這麼大,你一個人在外面,爺爺不放心,我來尋你回去。」
「只有爺爺擔心是嗎?」盧月照抬頭看著裴祜。
不期撞進了她的似水眼眸,裴祜愣了一瞬,很快移開。
見他沉默不語,盧月照扯了一下嘴角,帶著些許苦澀,「我聽說,你被於家留下要做上門女婿了,你昨日就該回來,但一夜未歸......你今日回來,是要請我和爺爺去你和於家小姐的婚宴嗎,是什麼時候?」
「沒有。」
裴祜下意識說出口。
意識到自己的些許失態,裴祜頓了一瞬才繼續開口:「於家說要再做幾個首飾盒,師傅說他有事要先回來,讓我留下,可是,於家沒有首飾盒要做,我就走了。」
曾木匠走後,於員外拉著他,要他和他女兒相看,還說要招他做上門女婿,裴祜便知道根本不是要他做活兒。
他直接拒絕,可是於員外大有不同意就不讓他走的架勢,無奈之下,裴祜只得說自己有隱疾,怕是不能為於家留後。
於員外當時就變了臉,對著旁人說:「我說這麼俊的小伙子沒個媳婦兒是為什麼,原來是個中看不中用的!」
當場就把裴祜打發出了門。
「那你昨晚在哪兒歇的?這麼大的雨。」盧月照問。
「柳鄉距雲歇山不遠,我去了清雲觀,今早下山搭了馬車順路回來。」
雲歇山,清雲觀,檐下雨,殿中人。
盧月照想到了初見他時的樣子。
「你婚事將近,我去求三清真人保佑你......保佑你們平安喜樂,夫妻美滿。」
裴祜是帶著笑意說出這話的,可這話卻同時刺得兩人心口微痛。
「你去求三清祖師保佑我和誰?」盧月照問出口。
「你和......張莊敬,張大人。」
「若是我告訴你,我今早回絕了張大人呢?」
「回絕?你是說張大人同意了這門親事,但你......」
「是。」
盧月照深吸一口氣,水霧的濕濡瀰漫。
「所以,你求錯了,真人不會應允你。」
裴祜看向盧月照,傘下的她就這樣定定地看著自己。
看著她眼中含淚,裴祜心口疼。
「你之後還要去求什麼?去求我和王大人、陳大人、劉大人?就是不求......和你是嗎?」盧月照聲音發抖,帶著哭腔。
「你願我和他人白頭相守,可你有沒有問過我是否願意?你為什麼覺得自己不可以,還是說,在你眼裡我就是個貪權慕貴,毫無真心之人?清明,你未免太看不起我!」
盧月照淚水漣漣,裴祜漸漸紅了眼,他深吐了口氣,就是不敢看她。
「你看著我的眼睛,」盧月照忽然伸手握住了裴祜冰涼的手掌,繼續問著,「我要你看著我的眼睛,告訴我,你心中沒有我,然後,再甩開我的手。」
裴祜低頭看向盧月照,她緊緊抓著自己。
可他怎麼能,怎麼會,說出口。
雨依舊在下,裴祜早已被雨水淋透。
看著狼狽不堪的他,盧月照伸出另一隻手,將傘從他手中抽出,狠狠扔在地上。
傘面瞬間泥濘,雨水澆在盧月照的身上,她同樣變得無比狼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