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牆黑瓦依舊,此處還是鮮有人問津,可走近卻不見之前的雜草叢生。
「清雲觀」
牌匾上三個大字嶄新,不復陳舊。
立在門前,盧月照思緒紛飛,清明時節,雨落而下,二人初遇。
桌案下幾乎被血浸透的裡衣,盧月照被裴祜生生嚇出了淚。
而彼時深陷暗淵,以為就此醒不過來的裴祜,一睜眼卻看見了盧月照,幾點塵埃遮不住的灼灼如華。
不過是因緣際會。
盧月照抬腿邁入大殿,卻即刻愣在原地。
桌案上鋪著嶄新紅布,三清祖師泥塑彩繪鮮艷分明,殿頂雕刻也沒了塵埃舊網。
環顧四周,地面上沒有雜物,只有微薄塵土。
有人費心修整清掃過這清雲觀,哪裡還見從前荒廢。
「隔的日子有些久了,地上積了些灰,過會兒我再掃一遍。」
盧月照聽到身後裴祜的聲音。
她轉身看向他,眼中不可置信。
「是你做的,對嗎?」盧月照問道。
「是。」看著她的眸子,裴祜點頭。
「什麼時候的事?」
「之前師父帶我去柳鄉於員外家做工那次。」
柳鄉於員外。
盧月照記得。
那於員外說要他做上門女婿,只不過他沒答應。
那日大雨傾下,他說過,從於家脫身後在清雲觀避雨住了一晚。
竟是那日嗎。
只是。
「你是在哪尋的這些物件?」
荒山野嶺,東西如何備全?
「在去柳鄉之前就備好了,一直放在驢車上。」裴祜回答。
「你那時已經提前打算好了來清雲觀中做這些嗎?是為何?」
裴祜默了一瞬方才開口:
「要在三清祖師面前許願,自然要心誠,心誠才會靈。」
「你還記得你許的什麼願嗎?」盧月照唇角淺笑,她看著裴祜的眼眸,那裡映著自己的影子。
那日大雨滂沱,就在東莊村小河岸邊,他告訴了她所求之願。
他去求三清真人保佑她和張莊敬夫妻美滿,一生和順。
他要她和旁人在一起。
盧月照那日是真的傷了心。
不過,好在裴祜及時回頭是岸。
聞言,裴祜眼角染上了笑意,點了點頭。
「自然,三清真人面前,字字誠懇。」
他停頓一瞬,又繼續說道:
「只是如今,那幾句心愿,卻說不出口了。」
那日,觀外大雨,他被淋透了滿身,唯一一把傘沒有遮自己,只遮住了背簍里的物件。
他一個人上到這雲歇山,來到清雲觀,在他們二人初遇之處,為她做功德,也為她許下和別人的姻緣。
做木匠還是有些用的,至少這些事情做起來容易多了。
可是啊,那日風雨洶洶,殿門如何也關不上,狂風攜雨而來,他的心口也被吹開了一個口子,而後,銀針似雨,密密地扎在心口。
但他修完殿內後,跪在地上,還是真心望她得覓良人,一生圓滿。
雖然,一字一句,字字心痛。
可是如今,看著面前款款看著自己的盧月照,裴祜後悔了,他甚至會害怕。
怕許下的誓願成真,心愛之人和他人白首。
怕護不了她周全,沒法子讓她過上更好的日子。
怕又有變故,生生分離……
仿佛又回到了那日大雨,心口密密地疼。
裴祜抬手,輕輕撫過盧月照的眉心。
她微微低下眼眸。
可是,儘管性命如草芥,身世若浮萍,裴祜還是想握緊她的手,與她一同面對今後未知的人生。
世事變幻,前途未卜,可是,有她在就好,和她在一起就好……
「那你今日帶我重回此處,是為何?」盧月照緩緩抬眼,看著裴祜。
不知為何,此刻她的胸口,也有些透不過氣,像是身處在夏日某個陰著天,卻一直沒下雨的悶熱午後。
「我後悔了,想要向三清真人請罪,我不想讓你和張大人在一起了……你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裴祜上前,低頭看
進盧月照的眼眸。
那裡盪著一翦盈盈秋水。
「嫁給我,好嗎?」
「梨兒,嫁給我。」
這幾個字猝不及防在空中飄了過來,盧月照愣在了原地。
「你說什麼?」
「嫁給我,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