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剛才我還見她來著,這會子人怎麼沒了!」老頭揉揉眼睛,怎麼也不敢相信這馬上就到嘴的十兩黃金就這麼飛了。
「我還想問你,人在哪兒!你怕不是看那十兩黃金眼饞,想要坑老子!」
李康泰猛地鬆開攥著老頭領口的手,將他狠狠一推,老頭失了重心向後仰倒摔倒在地。
「衙內,我當真看見了啊,你信我,我——啊——」
老頭一聲驚呼,李康泰手裡的馬鞭狠狠甩在他的臉上,霎時間,一道長長長血印留在老頭的臉上。
「啊——疼死我啦!」老頭捂著自己的臉,連連叫痛。
李康泰置若未聞,滿身怒氣正無處發泄,他再一次高高揚起手中的馬鞭,準備狠狠收拾這個誆騙他的老頭。
忽然,李康泰的右手懸在了半空,他偏過頭,看向破船後面那一大片荷花,他快步走向湖岸,扒拉開擋住人視線的荷花荷葉,裡面空無一人。
李康泰低又下頭,仔細分辨著淤泥上的腳印。
大大小小的腳印有深有淺,根本難以判斷究竟是哪個可能是盧月照的腳印。
李康泰暗罵一聲,拎起長衫下擺,走進淤泥之中,澄湖之中荷花眾多,夏日最不缺來此賞花采藕的人,尤其是這岸邊,多的是市井小民來此。
李康泰身體臃腫,每走一步都會深深陷進淤泥之中,偏偏他兩隻手還要推開高高的花葉,走了幾步後鞋沒了一隻,又一個踉蹌摔倒在淤泥里,錦緞衣衫沾滿了泥水,自己還吃了一嘴泥,可他的眼神冒著火光,好不容易爬起來後,繼續尋著雜亂的腳印往前走。
隨著他往澄湖裡越走越深,腳印也慢慢少了很多,直到湖水沒過他的膝蓋,最後的一個腳印也消失不見,可這最後一個腳印又長又寬,一看就不是女子的。
李康泰大汗淋漓,彎著腰給自己省些力氣,他抬頭看向那一望無際的澄湖湖面,大口喘著氣。
他覺得自己有些魔怔了,僅憑一個老頭辨不清真假的一句話就讓自己狼狽成這副樣子,盧月照她一個土生土長的北方人難道會游水不成,進了這澄湖只有死路一條。
不過。
李康泰細小的眼睛正冒著綠光。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他就不信,找不到盧月照!
此刻,澄湖裡的盧月照游得筋疲力盡,在她看到李康泰出現的那一刻,她想也沒想迅速隱入荷花叢中,為了不被發現蹤跡,她刻意低身在叢中不按著一個方向走而是蜿蜒蛇行。
荷花叢厚密,岸邊人群紛雜,李康泰根本注意不到自己,且她雖是北方長大,但是自六歲起,便被祖父盧齊明帶著去東莊村的河水裡打漁,順便學會了鳧水。
可是,逃跑了這麼久,再加上潛入澄湖水中游到此時,她當真快沒有了氣力。
眼看著自己越沉越深,口中的最後一絲空氣也被消耗殆盡,雙手飄軟漸漸使不上勁兒,肺部像是被人用鐵錘一下下錘砸,要炸開了一般,盧月照腦袋暈得厲害,眼前一陣陣發黑。
不行,梨兒,你不能就這樣沉入這冰冷的湖底,好不容易甩開了李康泰,難道就這樣放棄嗎,想想你的旂兒,想想香雪,想想東莊村,那些你在乎的人!
盧月照猛地睜開眼睛。
澄湖清澈,遠處似乎有一個龐然大物。
她瞪大雙眼,終於看清,咬著牙向著畫舫而去。
人的潛力當真是無限的,尤其是面臨生死時刻之時。
盧月照拼著不知從何而來的最後一絲力氣,抓踩著畫舫外廓突出的邊緣,一點一點爬出了湖面,她大口大口地呼吸著,新鮮空氣漸漸注入她的身軀,她覺得自己終於活過來了一些。
很快,一鼓作氣,她爬進了畫舫上的欄杆內,好在她身量纖纖。
盧月照扶著欄杆慢慢站了起來,這時候,一陣規律的腳步聲傳來,她暗道一聲不好,下意識想要躲避。
能在這樣雕欄玉砌的畫舫之上遊玩的人,非富即貴,她當真不想惹人注意。她一側身,躲進了一處狹小低矮的船艙夾層,屏住呼吸,直到巡邏之人從她眼前走遠,才輕輕呼了一口氣。
畫舫周圍是深不見底的澄澈湖水,兩岸景色已經縮小至幾乎看不見,只有大片大片的菡萏盛開,有風吹過,清香撲鼻。
可此時的盧月照根本無心欣賞,她只心灰意冷,因為放眼望去,周圍一艘其他船隻也沒有,碼頭也漸漸遠去,原本熱鬧的澄湖,怎麼突然冷冷清清成這般模樣?
這畫舫,何時停啊!
竟還越開越遠了啊!
可是她又能有什麼辦法,唯一能做的只有等待,既然是畫舫,左不過是來遊玩的,那便不會開太遠。
等吧。
盧月照已經接受了這一現實。
前方傳來絲竹聲,伴之笑語聲聲,仔細聽去,有男有女。
可盧月照窩著的此處周圍,竟沒有一絲響動。
但她依舊不敢動,好在此處夾層實在不顯眼,從外若是不湊近看,根本注意不到,從這點上來說,盧月照的運氣實在是好。
好的不得了。
時間慢慢過去,盧月照的腿蹲麻了,她小心翼翼,顫顫巍巍,換了個姿勢,累極了,向後靠去。
這一靠,後腰處似有什麼凸起膈著自己,盧月照伸手一摸,鬼使神差般輕輕一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