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甚至還吃過自己孩子的醋,吃過自己這個「清明」的醋。
裴祜每每念及從前自己動不動拈酸吃味兒的情形便覺著臉龐紅熱。
不過,因著自己才是梨兒從前今後的夫君,旂兒的生父,裴祜至此才徹底鬆了一口氣。
因為,再也沒人能夠將他輕而易舉比下去,甚至,就連他自己也不能。
一旁的盧月照從內寢中拿了什麼東西過來,裴祜接過,在看到仔細包裹的東西是什麼之後只覺恍如隔世,眼眶再次泛了紅。
那是一枚雕刻精緻,帶有梨花和「清明制」三字的木製書籤,是自己在東莊村剛開始跟著曾木匠做木工時親手做出送給梨兒的物件,如今看來,甚至略顯粗糙,而曾經的自己在第一次見到這枚書籤上刻下的字跡時,盛怒嫉妒之下差點將之掰斷。
而另外的則是刻有一家四口的木偶,比那枚書籤做工精緻了太多太多,甚至就連如今的自己都未必能夠復刻這般手藝。
裴祜於手中一一撫摸著他和盧月照的木偶面旁,後在祖父盧齊明處停留了下來,隨即便淚光閃爍。
許久後,他才將手指觸碰在了奶娃娃的木偶臉上,裴祜看看人偶,再看看坐在他身側玩耍的旂兒,忽而含淚笑出。
彼時旂兒還未出世,自己竟然能夠雕刻出他而今的模樣,六七分像梨兒,三四分像他自己,這是當時他心中之期盼,沒想到竟然成了真。
而這四個人偶背後皆是他的字跡。
「祖父盧齊明」,「吾妻梨兒」,「清明」以及旂兒身後的「平安喜樂」四字。
不久之前,就在裴祜在乾王府突然想起一切的時候,他便將留下救治孕期磕了頭盧月照的池行,以及兩人在鄉下成婚時唯一見過自己的章應的幼子章時召來,而後便丟下手頭的一切瘋了一般向著景和園奔來,將那個令他魂牽夢繞,情思成結的女子,他的妻子抱入懷中。
而此時,趁著天色尚好,裴祜忽然牽著盧月照起身,說是要帶著她去往一個地方。
「我有一事,也要告知你。」
他溫柔說道。
可是不知為何,滿頭霧水的盧月照竟在他的面龐上看到了一閃而過的羞赧。
很快,裴祜便帶著她乘了一葉小舟,今年冬日不是很冷,也就岸邊結了層薄冰,小船飄飄蕩蕩,慢慢駛出了景和園湖水,最終在園外河水的畫舫旁停了下來。
盧月照認出了這畫舫的模樣,是她偶然闖入,被他留下充當他的一日侍女時的那個。
「你想要對我說什麼?」盧月照認真問道。
聞言,裴祜只盯著她看,可看著看著又偏過了視線,不知該如何開口。
「看來,你是有事瞞我。」盧月照故意這般說道。
很快,她便看到了自己想要看到的情形。
裴祜漲紅了俊臉,趕忙解釋道:「不,我沒有什麼瞞著你之事,只是......」
「是我自己,曾經在這裡做過一個夢。」
一個荒誕瑰麗,從未被他宣之於口的夢境。
第133章
冬日暖陽洋洋灑灑鋪就在畫舫的雕欄玉砌之上,也柔柔地泛在欄杆一側的一對玉人身前,金彩熠熠間,仿若神人。
盧月照身著淡緋色斗篷,絨絨的毛料將她的身子護得溫暖,更不用說背後還緊緊貼著一個男子的滾燙身體,現今在這冬日畫舫上沿河遊覽非但沒有一絲冷寒,甚至還覺著有些許燥熱,於是,她便將兜帽輕輕放下,任由冷風吹來,倒是涼爽。
冬日河水中不見盛夏菡萏盛開之清香襲人,河岸邊也沒有人流如織,只有紅日西斜,靜靜映照在湛藍水中,也是半江瑟瑟,半江紅。
盧月照記得彼時從湖水中爬上畫舫時自己的狼狽模樣,也記著自己被裴祜留下充當一日侍女,閒暇之餘也會想著,不知何時才能有閒情逸緻,能夠泛舟於湖上,聽風賞荷。
昌化元年的盛夏早已逝去,可今年的冬日還未盡,甚至雪還未曾落下,如今的盧月照卻終於得以能夠倚欄聽風,靜待落日。
「你還未告知我,你究竟做了個怎樣的夢?」盧月照偏過頭輕聲問道。
她的確好奇,一個夢而已,為何會值得他專門拽著自己來到此處,神色間還見他猶豫和羞赧,只看現下,他耳根處還泛著紅呢!
可裴祜竟久久未有言語,視線只凝在她的如畫面龐之上,他的眼眸之中有羞於開口,有痛惜萬分,也有那染了愛欲的艷。
身前一緊,盧月照被緊緊禁錮於他的胸膛,男子寬厚溫暖的大掌將她柔軟的手心包裹在內,周遭溫暖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