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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晚上習慣只食三分飽,然後用各種補湯藥劑填滿。

不過他吃完了孟慈親手剝的茶葉蛋。

結帳時季曲沒搶。

乖乖地等著孟慈結完帳後跟在人身後離開。

屋外的氣溫比剛剛又下降。

但是孟慈卻不覺得比剛剛冷,吃了飯感覺沉甸甸的。

又走了一會兒。

孟慈放棄大路拐進一條小巷。

連路燈都亮得不全。

季曲伸手護在孟慈左右。

黑燈瞎火的可別再摔上一跤。

沒幾分鐘,面前豁然開朗。

季曲扶著孟慈邁上到膝蓋處的石台,往四周一掃,是個小公園。

只不過冬夜裡幾乎沒什麼人,只剩下孤零零的長椅和樹。

孟慈沿著小徑東走西走,找到一片空地,大多都是些破舊的家具。

沒有椅背的木椅、扶手破爛的沙發,被塗得五顏六色的油桶,還有一塊少了半隻腿的白板。

不過顯然孟慈的目標不是這些。

她直直地穿過這些「路障」,走到一面牆下。

「找找吧。」孟慈仰著頭看牆上的字跡。

「有你的?」季曲和孟慈並肩站著。

孟慈點頭,季曲側臉去看,她眉頭終於放鬆。

其實孟慈的字很好認,她練過小楷,娟秀清婉。

她喜歡讀書,五花八門的書。

從專業書籍到隨筆雜記。

然後用各色的筆在空白處記錄些什麼。

之前季曲家的書架藏書過千。

孟慈無聊時便隨便抽一本。

一直到現在季曲家裡還有孟慈只看了一半的書。

筆記也戛然而止。

牆上的筆跡重疊,像是長年累月堆積而成,幾層顏色彼此壓制。

加上天黑,季曲找的有些眼酸。

拿出手機打開照明,細細地看,沒一會兒季曲就找到了。

短短的一句話,寫在舊牆的最邊角。

不算太過穩重的筆鋒,黑色的筆跡,在一眾稍顯幼稚的字體中已經有了幾分出挑的意味。

「我一定要去羅馬。」季曲念出來,「你的願望?」

「差不多吧,初中的時候。」孟慈回憶道。

季曲打開相機拍照留存,然後轉頭和孟慈說:「我年前能休息一段時間,陪你去?」

再平常不過的一句問,孟慈笑笑:「我其實也不是那麼……喜歡那裡。」

季曲點頭,等孟慈的下文,她今晚似乎很想要傾訴些什麼,即使總是詞不達意。

「初中的時候,語文老師好像很喜歡用這種比喻——條條大路通羅馬。」

「我就想,這麼修這麼多條路,想方設法都要抵達的,一定是好地方。」

「所以就寫了這句,後來長大了才知道,每個人有每個人的「羅馬」,也就不想著非要去一趟了。」

孟慈娓娓道來,眼神落在牆上,明明在說自己的事,但又像在轉述別人的事。

「那你的「羅馬」在哪?」季曲問。

「還沒找到。」孟慈想了想才回答。

「需要我幫忙嗎?」

孟慈終於收回視線,看著季曲,一貫清冷的眼底好像有什么正在層層坍塌。

季曲以為孟慈還在和自己生氣,為了之前的事。

但是忠誠這種品質,可能在現代社會只能從狗身上得到。

對人來說,想都不要想。

克制住又想從褲兜里掏煙的衝動,季曲衡量了一番能支付的籌碼,再次開口,「這次我能保證……」

「我爸是尿毒症死的。」孟慈打斷季曲,呼出一口白氣,融在冷肅的空氣中,「發現的時候已經是晚期,我媽回來陪他四處求醫,只能腎移植,一直到找到合適的腎源才告訴我。」

「我回來的時候,我爸已經在病床上躺了小半年了,一進病房,我都沒敢認。不過幸虧,幸虧有好心人捐贈,匹配點位幾乎達到百分之百。」

「結果移植手術前一天,院方臨時通知我們之前的那個腎源沒了,但是能給我們換一個新的,我爸已經都準備進手術室了,我們能說什麼呢,當然是好。」

「手術很成功,但是沒過一周就出現排異現象,我爸就這麼沒了。」

季曲被打斷後便安靜地聽著。

他眼看著孟慈的眼眶又落出仿佛無盡的淚,剛伸手去擦,就被孟慈接下來的話釘在原地,像是鋼釘從頭骨鑿入,隨著孟慈的嘴唇閉合,一寸寸地釘在胸腔、腹股、雙腿、腳底,然後連接到濕冷生硬的土地。

「要是能換第一個腎源,可能不會這樣,後來機緣巧合,我聽說和我爸做手術的同一天,隔壁的國際部,也進行了腎移植。」

「哪有那麼巧的事呢,我們托人聯繫的專家,也突然說有急事,給我們推薦了其大夫主刀,然後我看到他當天從國際部的大樓走出來。」

黑霧漸散,白月再次出現,殘餘的黑疊在月身四周,透出詭異的紅。

孟慈疼到嗚咽,她按著抽痛的心臟,轉身望著季曲一無所知的表情,更崩潰,更絕望。

「季曲你是真不記得?」=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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