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神色凝重,自空中躍下,穩穩落在客棧院中。
鬼面人的腳無聲收回。
幽暗的室內,廖忱眉頭一動,猝然睜開了眼睛。
「篤篤篤。」
房門被敲了三下,顏驚玉在銅鏡前回神,下意識道:「誰?!」
「我奉秦尊主之命,前來尋今日相助之人。」
這麼快?!顏驚玉怔了一下,下意識拿起桌子上的羽玉,又忽然想起這是廖忱的東西,他拉開衣領將羽玉藏在胸前,隔著裡衣,可以清晰地感覺到玉上傳來隱隱的冷意。
他一邊從銅鏡前起身,一邊道:「不知來者何人?」
「秦家門人,秦子軒。」
是熟人……顏驚玉走了兩步,拿起屏風上的斗篷,室外,秦子軒的神識鎖定了他的面容,驀地心頭一震,神色愣怔。
顏驚玉一邊將斗篷披上,一邊道:「馬上就來。」
他記得,秦子軒是一個,自幼被秦家收養,秦家父母去世之後,是他一直在照顧秦仲游的起居。因為經常跟在秦仲游身邊,顏驚玉與他也極為相熟,幼年時期的顏驚玉還曾喊他子軒兄長,即便對方礙於身份,從不敢應。
當時顏驚玉並未回頭,從秦仲游的角度,即便開了神識怕是也難以看清他的面孔,他本來都想著秦仲游會隨便派一個人來接他了,畢竟他不可能確定自己就是昔日摯友,沒想到對方如此隆重,竟然派出了秦子軒。
……是因為近日江湖上的流言?他信了幾分?
顏驚玉一邊胡思亂想,一邊來到門前。他感覺自己的手有些細微的抖,便輕輕吸了口氣,暗罵自己一聲,見廖忱的時候你沒怕,倒是對昔日摯友開始擔心了起來。
『嘎吱』一聲,房門被從裡面拉開,顏驚玉下意識露出了一抹笑容。
門外不知何時飄起了雪,秦子軒一襲青衣,一手負於身後,一手曲起放在腹前,站姿規整,筆直。
他看著面前熟悉又陌生的容顏。
固然所有人都說,阮其溪長得很像顏驚玉,可其實所有曾經和顏驚玉打過交道的人,都清楚對方與他差了不止一點半點。乍一看很像,仔細端摩,卻總覺得少些什麼。
他的眼神,他說話的神態,他笑起來的樣子……失之毫釐,謬以千里。
此刻,他卻好似真的看到了一百三十三年前的那個少年,即便穿越了那麼長的時間,即便他看上去變了很多很多,可他忽然覺得,他就是顏驚玉。
畢竟太久沒見,顏驚玉也有些尷尬和忐忑,發現他一直盯著自己,便下意識道:「也,也沒變化很大吧……」
秦子軒終於回神,嗓音喃喃:「余秋葉,果真妙筆……」
顏驚玉沒聽清,他將客棧的房門關上,沒話找話地掩飾著自己的緊張,道:「我本來以為你過來至少要兩三天,沒想到會來的這麼快,秦仲游傷的怎麼樣?」
門被關好,他重新望向秦子軒,道:「等回去之後,你給我找幾個人,我給他煉幾壺上好的丹藥。」
「若是顏少主當真還活著。」秦子軒望著他道:「也許便是這般模樣了。」
一把匕首刺向了他的心口。
顏驚玉沒有感覺到疼痛,胸前的羽玉再次聚起靈陣,濃郁的銀色涌在匕首之上,擋住了對方的刺殺。
秦子軒也怔了一下,看向被銀光絞緊的匕首。
「為何要殺我。」顏驚玉問。
秦子軒重新望向他:「他已經死了一百三十年,尊主好不容易要走出來了,也許今年,也許明年,便可踏仙。」
「我們一致決定,所有影響他心境之人,都要斬殺。」秦子軒神色複雜:「你和他太像了,可你終究……」
他看著那雙剔透的眸子,一時忽然說不出『終究不是』那句話,只啞聲道:「你,魂火將熄。」
「魂火將熄,就代表著,即便你回去,也是給所有人添堵。」
一道冰冷的聲音傳來,秦子軒驀地抽身後退,神色警惕。聲源處緩緩走出一個戴著鬼面的男人,顏驚玉卻沒有去看。
那人冷笑:「你回去,會壞了秦仲游的心境,讓他再墜魔道。」
「所以,無論你是不是顏驚玉,你都是死了最好。」
秦子軒臉色難看,道:「他不可能是顏少主……」
「他當然不是。」鬼面人嗓音陰冷,道:「壺天顏府全族盡滅,哪裡還有少主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