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最想他死的人,就在魔界之外的九重天上。
謝濯玉原想著跟晏沉做筆交易,讓他放自己離開魔界回青雲宗,現在卻發現自己不可能回去了。
且不說他已飛升數百年,人間滄海桑田,宗門是否還存於世都未可知。即使仍在,他若真回去,也怕是要給宗門帶來災難。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犯了什麼彌天大罪,但他確實無處可去。
晏沉看著謝濯玉怔怔的表情,那張漂亮得不可方物的臉上流露出深重的難過。
他眼皮輕耷,纖長細密的睫毛輕輕顫動。那顆眼角的鮮紅淚痣許是沾了鮫鱗粉,在夜明珠的光下閃閃發亮。
晏沉呼吸快了半拍,突然就感覺心尖被戳了一下。
他坐起來,把謝濯玉扯倒,然後翻身將人壓在榻上,眯了眯眼睛捏上了他的下巴,目光如炬。
謝濯玉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卻又掙脫不開,乾脆微微偏頭閉上眼睛不與他對視。
晏沉鬆開捏著他下巴的手指,慢慢落到謝濯玉頸上血管處。
隔著薄薄一層皮膚,他甚至能感受到其下流淌的血液。
「謝濯玉,你已是廢人,無處可去,外頭興許還有人在追尋你的蹤跡想殺你,其中興許還有你的好友,興許那些人還是你師尊派來的。」晏沉輕聲說著誅心的話語。
「而你竟如此倒霉落到我手中。」
晏沉手指微微用力按了按,似乎想要捅破那層皮膚,讓血液奔涌而出。
謝濯玉沉默不語,睜開眼想問那你想如何,卻對上了他陰鷙森然的目光。
「可你欠我那麼多都還未還清,我才不會讓你死得那麼痛快。」
「更何況,你可是獻給本座的禮物。如此絕色美人,本座自當要好好享用。」
說著,他故意湊得很近,近到快要吻上謝濯玉的嘴唇,連彼此的呼吸都要融在一起。
謝濯玉張了張嘴,啊了一聲,眼睜睜看著晏沉的臉在眼中放大。微微瞪圓了眼的表情看上去又呆又可愛,一點也沒有平日裡的清冷感。
下一刻,他突然伸手用力地推開晏沉,又羞又惱以至於說不出一句話,只能背過身去,恨不得整個人都縮起來。
晏沉眯著眼並未發怒,只是久久地盯著謝濯玉紅得快要滴出血的耳垂,半晌才嗤笑了一聲。
臉皮薄如紙,心硬如鐵。
晏沉拈起謝濯玉的一縷頭髮纏在指尖繞著玩,看似隨意提議,語氣卻透出不容拒絕的意味:「謝濯玉,既然當不成問月仙君了,那我就給你起個新名字。」
問月,多好聽的尊號。謝濯玉飛升封君之後,有不少人便只喊他問月。
晏沉最開始很少喊,後來更是恨透了這個稱號,恨到無人敢在他面前喊這兩個字。
謝濯玉抬手把自己的那縷頭髮揪回來不讓他玩,回應的聲音沒有波瀾,仿佛與他無關:「不需要,我有名字。」
對記憶停在青雲宗的謝濯玉來說,問月仙君這一稱呼太陌生了,沒有就沒有了。
晏沉既與他有仇,想出再難聽再惡毒的稱呼他也不會覺得稀奇,他不會為晏沉故意喊他一些難聽的稱呼生氣。
可他不願意被晏沉賜名。
名字是不一樣的,它是有意義的,被賦予名字的人會承擔上取名人的期許與願望。
謝濯玉不願意迎合,他只想做自己。
若是要折斷脊骨丟掉所有尊嚴,甚至要變成另一個人才能從晏沉手中活下去,那麼他寧願不要。
晏沉伸手摸了摸他散在背上那一頭柔順如錦緞的烏黑長髮,然後猛地揪了一把他的頭髮往後扯,逼得謝濯玉隨著他的動作微微仰頭。
但謝濯玉仍未開口妥協。
晏沉注視著他面無表情的死人臉,半晌後才鬆開手,轉而用力推了一把謝濯玉,差點把他推到地上。
「也是,你怎麼配我給你起名字。」
人生所求,不過歲歲平安,日日無憂。
歲寧。當要想一個新名字時,他腦海中第一個閃出的便是這個。
只是謝濯玉不識抬舉點醒了他。
這麼好的名字,給謝濯玉這薄情寡義的東西不如給只狗。
謝濯玉先是被狠狠拽了頭髮,又差點被從榻下推下去。他也不是沒有脾氣,捂著頭又驚又怒地轉頭忍無可忍地想罵他一句。
轉過頭看清時,他那句並沒有什麼威力的話止在了嘴邊。
大殿中擺了許多夜明珠,軟榻前的桌案上更是在桌邊一左一右擺了兩個比嬰兒拳頭還大的,足以將殿內照得亮如白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