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鈞趕緊湊近,手指剛碰上那處,卻聽見陷入昏迷一直都安安靜靜的謝濯玉發出一聲短促的慘叫。
「啊……」那聲慘叫只吐了半個音節,就像是被掐斷在喉嚨里。
那張乾裂得滲血的嘴唇輕輕開合,發出的聲音小得聽不見,卻又全部被晏沉捕獲。
「疼,別……別碰……」
晏沉眉頭一皺,垂眼看去,就見一滴滴的眼淚從謝濯玉緊閉的眼睛裡滲了出來,滾過泛著病熱的紅的臉頰。
第20章 題無解
司鈞臉上露出幾分尷尬,無措得不知如何是好。
天地良心,他別說用力了,手指才剛挨上呢。
晏沉看著他簌簌而落的眼淚,呼吸一窒,心底那點懊悔好像火星遇到枯草燃起大火一樣開始愈演愈烈。
他想讓謝濯玉痛不欲生,本來應該很滿意眼前此情此景的。
骨頭再硬、再不服軟又如何,還不是會在失去意識時被身體的疼痛擊垮麼。
可是看見謝濯玉疼得流淚,他必須承認他後悔了。
晏沉壓下心頭情緒,輕呼出一口氣,抬眼看向司鈞時面色冷峻:「接著給他看,動作快點。」
司鈞得了令,伸手輕輕按在謝濯玉的腳踝處,眯著眼迅速檢查他的踝骨狀態。
謝濯玉胸口劇烈起伏,像是一條上岸久了脫水的魚。
下一刻,他猛然睜開眼,蓄滿淚水的桃花眼睜得很大,卻沒有聚焦——只是太疼而已,他仍在半昏迷狀態。
「不,別碰……求求你,嗚啊……」意識並不清醒的謝濯玉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輕易將晏沉想要的求饒吐了出口,一邊哽咽一邊拼命想把腿抽走縮回被子裡。
司鈞落在踝骨上的手指其實動作已經竭盡全力放輕,滑溜的薄膠手套也並不粗糙,可他還是覺得疼得無法忍受,腦子裡某根神經都要繃斷了。
在發現哭求沒有作用,腿也被晏沉壓住不讓動後,謝濯玉咬住下唇,試圖轉移疼痛。
晏沉怕他不小心咬到舌頭,腦子一快將手臂塞到他唇邊,開口說話的聲音有點喑啞:「別咬自己,謝濯玉。」
謝濯玉什麼也分辨不出來,憑著本能張口就狠狠咬了下去,力氣大得像是要撕扯下一塊肉來。
晏沉面色一點變化都沒有,仿佛被咬疼的不是他。
他垂眼看著謝濯玉重新閉上眼,眼淚卻還沒有停止,一顆一顆滾了出來,將纖長細密的睫毛沾成幾縷幾縷。
冷冰冰的美人無聲落淚時給人一種琉璃易碎的脆弱感,明艷的臉泛著病弱的紅。
漂亮至極,卻又可憐得讓人揪心。
半晌,晏沉抬手,手指輕輕揩去他的眼淚,語氣是少有的輕柔:「別哭了,到時候眼睛腫起來更不舒服。」
謝濯玉眼睫輕顫,吸了吸鼻子,看上去有點委屈,卻又真的慢慢止住了眼淚,以至於讓晏沉忍不住懷疑他是不是清醒的。
司鈞仔細檢查完之後終於收手,晏沉也松在謝濯玉小腿上的手。
他們一鬆開,謝濯玉就飛快地將腿縮起鑽進被窩裡,頭一縮整個人都要躲進去。
晏沉覺得他像只受了委屈的兔子,還是那種幼崽。
因為沒有能力反抗,所以即使害怕得要命也只能躲起來,好像躲起來了就不會被傷害。
好笑但又可愛。
他看了兩眼,若無其事地移開目光看向司鈞,淡淡道:「怎麼樣?」
「受傷後還用過力,有點傷到骨頭了,又拖了幾日,情況不太好。」司鈞一板一眼地說。
晏沉聞言,慢慢皺起眉,臉色有點凝重:「不能治好?」問話的語氣平靜,卻給人一種無形的壓力。
司鈞後背冷汗直出,面上表情卻沒有辦法,只是語速略微加快:「雖然嚴重,但按時上藥,一段時間內不能磕碰、不能過度用力,注意著好好養上些也能好。」
「不會影響他走路吧?」晏沉想到那日謝濯玉回去時路都走不利索的背影,眉頭未松。
「養好了不會的,但是到底傷得嚴重,可能會落下陰雨天疼的病根。」司鈞老實說道,抬頭看見他黑沉的臉色又趕緊找補,「不過也說不準,養得好可能也不會。」
晏沉嘖了一聲,說到底就是要好好養著。
他不可置否地嗯了一聲示意自己知曉,然後微微抬了抬下巴:「去配藥吧,好了儘快送過來。」
司鈞領命離開往主閣趕後,晏沉沉默地倚著床柱,看著縮在被子裡的謝濯玉,半晌才無聲地嘆了口氣。
他前些日子在心裡做的那些建設好像又在今晚功虧一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