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你應容樂珩邀請去賞花那日,我在地上撿到的,」晏沉咬重了賞花那兩個字,笑眯眯地拋起玉墜又穩穩接住,「我還想,容樂珩會送你更華麗的腰墜,你定然是不稀罕所以不要了。小玉,你現在是後悔丟掉他了嗎?」
謝濯玉的眼圈慢慢紅了,很用力地搖頭:「我沒有不稀罕,也沒有不要。」
晏沉斂了斂笑,握住他的手腕將玉墜放到謝濯玉的掌心:「哎,又沒說不給你……怎麼又紅眼睛了,莫不成我們小玉是只兔妖麼?」
謝濯玉垂眼看著掌心栩栩如生的玉兔和上面連著的那根紅繩,好像找回了很重要的東西。
手指捏緊紅繩,謝濯玉突然抬頭,卻見下了很久的雪終於停了。
目光所到之處一片銀裝素裹,天地都好像因為這場雪變得寧靜祥和。
謝濯玉怔然地望了一會,突然就感悟到了什麼,心頭升起想要重新握劍的衝動。
抿了抿唇想起什麼,謝濯玉小心翼翼地將玉墜遞到晏沉面前:「你可以把它變成劍嗎?」
晏沉笑容不減,手指凝在上方彈出一道靈光。
下一刻,一柄玉劍就出現在了謝濯玉面前,靜靜地懸浮在空中。
謝濯玉低頭穿好靴襪,仔細整理好有點凌亂的衣服,然後才伸手握緊了泛著玉光的劍柄,起身走到亭外。
晏沉並不阻攔,只是懶洋洋地靠著榻看著他的動作。
在魔界的這半年,謝濯玉漸漸失去了對時間的正確感知。
整日無事可做只能看看書發發呆的時候,日子很煎熬,讓人了無生趣。可若是去回憶在青雲宗修行的時光,又會覺得陌生,像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謝濯玉本以為自己都要忘記那些劍招了,但當重新握上劍柄的時候,熟悉的感覺又回來了。
他甚至不需要去回憶,身體已經自發地動了起來。
挽出漂亮的劍花,揮劍,轉身……根本不需要回憶,因為那些東西都已融入骨血。
修為高深的人可以駐顏,而謝濯玉雖失去了修為,卻仍像以前那樣保存著少年人的模樣。
墨發玄衣的少年身形勁瘦,揮劍刺出的動作利落得沒有半分拖泥帶水。劍影與寒光時隱時現,本該每一劍都帶著驚人的威壓。
驚鴻游龍,人劍合一。
晏沉靜靜地望著謝濯玉的背影,看著他披散於身後的黑髮輕動,看著他手裡那柄普通玉劍,目光愈發晦暗,勾起的唇角早已抿成一條直線。
從謝濯玉舞劍就可以隱約感受到他對劍道有深刻的感悟,其中的劍意能讓人終其一生無法勘破。
那句話當真沒說錯,謝濯玉就是修無情劍道的命定之人。
鴻雪劍出,邪魔盡滅,庇佑萬千生靈。
晏沉突然就想起仙魔大戰後廣泛流傳於五界的那句話,某道舊傷也開始隱隱作痛。
真可惜,他不是被庇佑的蒼生,而是那個該被誅殺的邪魔。
謝濯玉使完最後一招「盈露寒江」,利落地收了劍,然後握著劍柄靜靜地垂於身側。
他抬起頭,對上了晏沉深邃的目光,心頭一動,下一刻就握緊劍柄向他奔去,步子邁得很急。
他剛站定,晏沉就伸手接了他手中的玉劍,將其變回兔子玉墜,然後慢條斯理地系在他腰間,打了個簡約又漂亮的結。
系好腰墜他用手指輕輕點了點,伸手拉著人坐到身側。
謝濯玉有點氣喘,胸口隨著呼吸微微起伏,被薄汗濡濕的髮絲黏在臉側和額頭,凌亂卻不失美感,只讓人心軟。
瞥了眼擦過手的帕子,他乾脆直接拿袖口給謝濯玉擦額頭沁出的薄汗,在對上謝濯玉沉靜卻又有點眼巴巴的目光後突然笑了出來:「小玉的劍招行雲流水,不愧是五界第一劍修啊。」
謝濯玉不好意思地搖了搖頭,羞赧得說不出話。
晏沉不逗他了,轉身將烤肉都挪到提前準備好的鐵盤,伸手拿了一串遞到謝濯玉嘴邊:「來嘗一嘗。」
謝濯玉抬手將散在臉側的幾縷頭髮別到耳後,垂眼湊過去,輕輕咬住了肉從簽子上撕下來卷進嘴裡,很慢地咀嚼。
那肉很嫩很新鮮,吃著像是某種稀有的靈獸。醬和粉灑得很均勻,火候剛剛好,可見烤肉的人手藝確實不錯。
謝濯玉不自覺地彎了彎眼,一邊輕輕點頭一邊含糊著誇讚:「好吃。」
他伸手要去接晏沉手裡的竹籤,卻被晏沉避開了:「有油,髒手,我拿著餵你。」
謝濯玉睫毛輕顫,搭在膝上的右手手指蜷了蜷,悄悄去看晏沉的臉色卻又看不出端倪。
應該沒有發現吧?謝濯玉不是很確定,莫名有點心虛。
只是完整地使了一套劍招,結束時他的手腕已經酸痛難忍,劍差點就脫手砸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