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劍影終究將他淹沒,化為牢籠將他囚於其中。
銀光閃閃的鎖鏈在下一刻憑空出現,束縛住他的四肢。
渾身的靈力不再在他的靈脈中衝撞,好像全數消失。自結丹以來永遠悠悠運轉不曾停歇的靈丹第一次沉寂。
他手中的鴻雪劍也驀地一沉,在下一刻消失不見。
謝濯玉在這一刻才清楚地認知到自己與南明之間的差距。
饒是再不甘,他也只能合上眼,失去知覺。
宗堯輕呼出一口氣,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向南明,卻在下一刻呼吸停滯。
南明的側臉處竟有一道血痕。
他的實力已經看不透謝濯玉了,方才二人鬥法他甚至看不見謝濯玉是如何出劍的,勉力去看倒是讓神識微微作痛。
他知道謝濯玉是天才,卻沒料到,他這師弟竟已經到如此地步。
「師尊……」他失神喊道,卻不知說什麼,回過神來時卻見南明已將謝濯玉關入芥子,然後踏入隨手撕開的空間隧道。
*——*
謝濯玉睜開眼時,眼前一片漆黑——眼上蒙著三條黑色帶子,自然是半點光也透不了的。
他下意識想坐起來,卻發現手腳都被緊緊束縛,連脖子、腰上也有皮革環帶,以至於他動彈不得、連扭頭都做不到。
他的口中塞了個似是金銀質地的冷硬口枷,半句話也說不出。
耳朵里應該也塞了東西,不然即使再靜,他也不可能聽不見自己的呼吸聲和心跳聲。
謝濯玉凝神感受,卻發現全身的靈力好像都憑空消失。他在心中呼喚鴻雪劍,卻第一次得不到回應。
失控的恐慌悄然襲上心頭,他想攥緊拳頭,卻在下一刻徹底愣住。
他的十指帶著一種奇怪的束具,以至於只能伸得直直的,不能曲起半點。
他知道被抓回來一定會被懲罰,卻沒想到是這樣的方式。
不是鞭笞,不是罰跪,沒有任何身體的疼痛。
只是剝奪了他的五感,再將他軟禁。
五感剝奪關個禁閉而已,沒什麼的,謝濯玉在心底對自己說。
他一遍又一遍在心底背著劍訣和各種心經,卻還是不知不覺地開始神志不清。
漸漸地,他忘記了自己背到哪裡了,也背不下去了。
沒有光,沒有聲音,他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也無從計算自己已經被關了多久。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聽見了一點輕微的響動,然後是細微的布料摩擦聲。
眼上的黑布條去了,他終於久違地看見一點點光亮。
未等他看清面前人的臉,他的眼前便覆上了一隻手——南明應該是擔心他久未見光眼睛被刺,好心地替他擋住了。
有冰涼的手指蹭過他的耳廓和嘴唇,取出了塞住耳朵的堵物和口枷。
說話的人聲聽上去很是陌生,有點模糊,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但被剝奪五感久了的謝濯玉卻如溺水的人終於抓住浮木一般,一字不落聽得清楚。
「玉兒,你可知錯?」他聽見南明問。
第99章 枯情
謝濯玉眼睫輕顫,在聽到他以如此平靜語氣問出的問題時呼吸微窒。
他知道這是南明給他的機會。
他只需要誠懇地認錯並保證會改過,一向器重他的師尊就會放他出去。
只是一句「我知錯」罷了,嘴唇上下一碰就能說。
然而,這樣一件簡單的事,謝濯玉卻做不到。
他不覺自己有錯,不知錯在何處,若說出那三個字便是撒謊。
謝濯玉的劍術出神入化,他於劍道的感悟更遠超眾人……他會那麼多,卻唯獨不會撒謊。
無人教過他,他更不屑於學。
所以過了很久,久到南明都失去了耐心,室內仍然一片寂靜。
南明撤開了手掌,謝濯玉終於可以看見眼前的景象。
他身處的這方狹小石室,其實應該說是石棺才恰當。
南明站在棺邊,頭微低,垂著眼看著他。他的表情跟他說話的語氣一樣平靜,可是眼神卻冷若冰霜。
謝濯玉強忍著眼睛的刺痛與他對視,在一瞬間覺得南明像一座冰冷的神像,俊逸的面容莫名有幾分可怖。
他看見南明緩慢地搖了搖頭,很輕地嘆息了一聲,然後伸出一根指頭不容抗拒地點在了某個穴位。
下一秒,黑暗重新降臨——他還睜著眼,卻什麼也看不見,連半分光亮都捕捉不到了。
然後他重新被緊緊束縛於石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