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片刻,這道萬丈溝壑變作深湖,水質細膩柔滑,虹霞之下,一片波光粼粼。
「怎麼了?」秋旻在問。
有魚沒有應聲。
千頃河道歸於此,綠水聚湖,如鏡照影——
他穿著完整的玄黑婚服,深衣制式,身下是一具掛著枯藤、闊步而行的白骨。
第16章 粉墨
「我……你……」方恕生一時之間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向穗穗求助。
畢竟這姑娘和他們萍水相逢,雖說隸屬聯會,但職能部門不同,他也不至於強行央求別人去救誰誰。
沒有義務,何況這裡死掉就醒了,慌什麼,慌個屁。
該死!當然要慌了!
誰知道渡過橋人還回不回得來,回來的又是個什麼東西,他一個人拉扯露露已經很艱難了——誇張說法——要是再加一隻賊能吃的海苔!天吶,想都不敢想!
何況當初想著和有魚合租,想著兩隻貓貓,他還專門在備選房子裡挑了最貴的那一套租!押一付三!
方恕生支吾兩聲,小心翼翼地問:「我們去……找他,行嗎?」
穗穗還算鎮靜,也很仗義,用唐橫隨便挑了件嫁衣甩他懷裡,點頭應好:「我背著你跑,先別慌。」
「你找得到嗎?」方恕生邊套邊問。
「我身上有錁子,從別人那裡順來的,」穗穗耍著刀花直白道,「其實我也不是人啦,放寬心,能趕上他們。」
方恕生:「……」
很好,更慌了,有一種不知會被帶進哪個狐狸窟里的酸爽感。
沒有紅衣怪版儀仗隊,幸好穗穗留了個心眼,之前擦身而過時在有魚繡襖上粘了個微型追蹤器。
他們跟著時隱時現的追蹤信號走,方恕生有時都不知道到底是個什麼生靈在背著自己。
穗穗速度實在太快了,比之奔跑,她更像是在無障礙短距離穿梭。
嗖嗖的,畫面眨眼就變,幾乎連周圍景致都拉成了殘影,以至於遙遙追到有魚時,方恕生破天荒地出現了暈摩托車的症狀。
「你看,他身上的嫁衣制式是不是變了,摻著黑。」沒有回應,穗穗顛了顛背上的人,「喂,你好,你還醒著嗎?」
「太遠了我看不見。有魚!魚仔!」方恕生緩著氣,邊嘴碎轉移注意力,「那誰到底在什麼東西上走,半空還是玻璃橋……好高啊,我有點腿軟……這裡真的有橋嗎,我怎麼什麼都摸不到……話說,你能直接毀掉橋嗎……」
「我之前不找橋的原因之一,就是沒法毀掉。」穗穗把他放下來,走遠一點拔出唐橫,結出個繁複的刀印揮將過去,「做個標記,回聯會再說。」
結果那枚金色的印記沒有烙在所謂的橋上,它直直跌下山崖,在薄霧裡碎成了渣。
穗穗拿刀柄敲敲頭,轉臉問:「槍呢?」
「在有魚那裡。」方恕生已經慫得在崖邊蹲下了,他的頭髮被山風呼呼吹亂了型,連高聲喊話也被扯成斷續,「魚仔!嘿!回頭看看我們!喂!你家海苔丟啦!」
喊話沒用,他仰頭見穗穗正拿唐橫比劃,提著心,牙齒發抖地制止過一句:「你確定那誰死掉之後,有魚不會掉下去嗎?」
「江湖規矩,摔死總比渡橋好。」穗穗還沒虎到直接飛武器,可惜唐橫斬出的金浪送到一半又碎了。
她焦躁地嘖過一聲,蓄力片刻,低喝著再次揮刀。
這一斬絢如星尾,看不見的湖水於氣浪間細細震顫。
百丈之外,秋旻明顯察覺到什麼,跳步要躲。
與此同時,有魚使了個巧勁,從他背上擰身跳下。
秋旻回身撈人撈了個空,反倒被氣浪劃破了臉頰。
周圍金浪炸開,騰起的浪花又砸在兩人之間,濺開的水珠個個飽滿透亮,異形馬燈似的,裡頭還旋轉著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