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東西淒叫一聲,很尖銳,連帶著百米外的風鈴都在顫,聽得人頭皮發麻。
那些物質——皮膚、肉、骨架,甚至還有模擬的血管,極其痛苦又像各自為政般蠕動顫抖過幾秒,忽而完全崩散開,開始消失。
有魚盯著那些滾動的骨頭和碎肉,眉心緩緩皺起,鬆開了邰秋旻的頭髮。
庾穗說:「這點和其他罅隙生物一樣,死掉,我是指這具形態被毀後,會整個散架,雖然意識肯定跑到其他東西上去了。」
「慢一點慢一點,」樂知年說,「記不下來了。」
庾穗把頭髮挽去耳後,隨口說:「我等會再給你說一遍。」
「我有些不明白。」宋皎盯著那些慢慢骨化消散的器官,「你們說罅隙里有偽物,是指植物,或者建築?那麼住民又是什麼?」
「我們統稱偽物,包括但不限於住民,細分也可以,但很麻煩。」庾穗嫌它們化得慢,直接揮刀燒了,在火焰旁坐下來,解釋道,「人形會更智慧一些,但其他偽物有時候更棘手。」
宋皎瞪著她,或者是瞪著她身邊那團火,顯然依舊不是很明白:「這裡沒有天敵,沒有進食的必要,沒有生死概念,沒有資源衝突,自成一方天地,為什麼非得找殼子爬出去?」
樂知年盯著那些不時咕動一下的碎肉想:它們或許想重新當人,不想當其他別的,它們無法接受困在這小小一隅,卻是以古怪的永生姿態。
要麼回到熟悉的人世,要麼渡去傳說中的桃源。
他想著支起腦袋看了一圈——
這裡有好多棧橋,有些塌陷了,破破爛爛地泡進水裡;有的支架很高,莫約兩層樓的位置。
「我們能走這些橋嗎?」他問。
「這些橋不是。」庾穗肯定道。
有魚看了她一眼。
「環境會催化心志,這是污染表現之一。」江誦說,「在這裡,你會漸漸忘記構成自我的一切東西。」
「類似鬼魂的性情大變?」宋皎說,「可是催使源是什麼呢?」
「罅隙內的殼子數量也是有限的,按記載來看,它們很難自主化形,只能搶,但是這些殼子沒法出去,基同擺設。」江誦說,「而且有些罅隙會不斷循環災難時刻,它們受不了的。」
宋皎還想再問什麼。
樂知年擺手道:「遇見的話,殺就完事了,你管這麼多幹嘛,還想分情況超度啊?」
宋皎不贊同地看著他:「我以為我們這次來,是疏,而不是堵的。」
「那你設法帶一隻回去審問吧。」樂知年道。
這話就純屬討打了。
庾穗聞言向江誦確認道:「你們想溯源?」
江誦點頭。
「我建議不要。」庾穗開始擦刀,「把這裡封鎖,然後鎮壓進聯會最底層。」
江誦說:「你知道的,罅隙沒有辦法完全封掉,我們切不斷夢的通路,它總有機會長大的。」
而後在某個階段,吞掉外面的新空間。
庾穗道:「我會加強夢間巡邏。」
「得了吧,」萬銳咧咧,「一頭夢貘能監管多少生靈的夢態?要我說,我們還是直接炸……」
正在這時,出去探路的成員回來了,告知他們水裡暫時不能走,情況有些邪門,似乎連湖底淤泥都有生命,而他們缺乏術法和裝備。
這片泥地的盡頭有條棧道,很窄,只容一人通行。
那棧道很有古韻,但踏板有些破,有的纏著植物,仔細不要掉下去或者被拽進湖。
棧道一直延伸到湖中央才出現分岔,一面通向高腳屋,一面通向一個山洞。
高腳屋外表來看就是很普通的高腳屋,帶著民族和地域特色,但是後半截和一幢寫字樓連著,有霧,偵查鳥飛不過去。
至於山洞,聽回音很深,有條路向下,應該是自然形成的。
樂知年收好本子,越聽越沒譜,提議:「要不我們……換個通路,再進來?」
「這次我們沒有信物。」江誦說。
樂知年對信物沒什麼概念——應該是所有人對信物都沒什麼概念,罅隙的通行證千差萬別,記載里甚至提過孩子的乳牙、胎毛、臍帶……更為變態的,還有體液……
他沉吟:「穿著那些皮製小衣服睡覺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