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間傳言,此道不止會移動,還忽隱忽現。
行此路不可身帶亡故之物,否則,靈體極易入……不可回之境。
「不可回之境?」樂知年說,「是指失落後的王都?」
「哪個瓜皮記的,這簿子總是模稜兩可的,信息又沒有整合過。」方恕生不由有些抱怨,「而且最近也沒聽說有什麼棺……」
「你忘了,城郊廢棄工廠里就有一口棺材,還沒來得及用。」樂知年說,「樂家子瀕死,陰陽道重啟,我明白了,相當於這道平時是『鎖』著的,大概樂正家每嘎掉一個,『鎖』就短暫沒了,這道可供他人使用。」
方恕生看他兩眼,心道這人說得像自己不姓樂似的,邊讀道:「晏城人為討舊骨,添諸鬼神色彩,借說書人之口散播消息:以玉封屍七竅,放入水晶棺中,不日會得到一筆報酬。」
他們討骨討得十分小心,借水神出棺,多為雨天或水岸,水晶棺出現得也不算頻繁,但還是在唐末大廈已傾時,引來了禍事。
「所以這裡就是『棺材求願』形制的起源地?」樂知年玩笑說,「可是這棺從何而來,莫不是死一個樂家人,就會出現一口棺材……棺材摧惡人心,人心招至偽物,偽物再生罅隙……你別說,還真是老祖宗玩剩下的,這形制可真像變相傳銷代理啊。」
「好生奇怪,既然可通神鬼,為什麼不直接向酆都下達委託,常言有錢能使鬼推磨。」方恕生說,「再說屍骨有什麼好執念的,一把火燒了不都一樣嗎?」
「影視城坡水娘娘求屍求骨,致使城中人求財至求生,明楓製藥背景不明,致使內外人求財求樂求康健,直至造成水寨禍事。」樂知年嘚啵嘚,「難不成正統陰陽道有來有往,以自身屍體作抵押,就跟合法貸款一樣,只延五年壽命。而盜版陰陽道是個抄了程序的高利貸,所以……不對啊,那這晏城是合法的讓無症的給乾沒了?真遜啊!」
方恕生擰眉翻書,一時沒有答話。
樂知年虛虛握著他一側手肘,以防他走丟或者絆跟頭,這會兒終於有心情感慨:「這路看著也不長,怎麼就走不到門呢……跟海市辰樓似的。」
「樂年年,」方恕生猛地將書一合,嚴肅道,「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風沙聲,草植抽動的聲音,已然停下的腳步聲,還有……
樂知年隨意道:「你牙齒打顫的聲音?」
「不,我沒有。」方恕生反駁。
「那是什麼倒霉玩意兒咔咔咔的?」
「鄭組的傀儡嗎?」
他倆說著分別轉頭,尋著聲響看過去。
薄霧裡,身後地面不再平坦,跟沙蛇拱行似的,已然蜿蜒出了一條長長的痕跡。
長痕到頭,頂出個西瓜大的土包,片刻一對尖爪衝破土層,下彎撐住地面,慢慢爬出來一具……勉強算是骷髏的東西。
「咔咔咔——」它上下頜砸吧著,又拔蘿蔔似的,從地底抽出來一把刀,動作間刀光划過了兩人的眼睛。
此情此景,樂方二人不由沉著冷靜地對視了一眼,忽地嗷過一長聲,扭頭朝城門處狂奔。
「前輩!我是您家不成器的知年啊!」樂知年諂媚大喊,中氣十足,「這不過年不過節的!我提了袋呃……魚苗!對!提了袋魚苗來看您!您看看這河!多長多寬多澎湃吶!這可是自然優勢啊!」
「前輩!」方恕生抱著記事簿,跑得歪歪扭扭的,只跟著喊了這一聲,便聽得一線極細的鳴音由遠及近,針似的,瞬間穿至眼前。
樂知年眼明手快拉了他一把,沒忍住爆了句粗口。
那是一支箭,破空而來,呼嘯著釘入地面,簇尾猶在打顫。
「完了,看來裡面正在上演限時重現。」樂知年說著,扯掉了劣質眼罩,「生生跟緊我!」
話音剛落,百來支鋼箭如雨而至,疏網一般,穿破薄霧,當空罩下。
樂知年左瞳里的絮狀物如同融水散開,青白色瞬間掠過虹膜邊緣,覆蓋整隻眼睛。
當中紋路微顫,透出油脂光澤,同色焰火一般,順著空氣向前方盪開。
猶如區域時停。
以他們為中心,前方半徑一尺內的箭群止於半空,自箭簇往上爆出鹽粒狀的晶體,眨眼躥過尾部,順著箭矢而來的痕跡,憑空拉出數根百米長的石條,反投入城樓之上,轟地爆出一面一人高三丈來寬的嶙峋石扇。
方恕生嘆為觀止,終於對此樂充電十小時,通話兩分鐘的能力有了直觀認識,贊道:「你真的是人嗎?抱歉這不是謾罵。」
「請叫我金牌後勤,」樂知年打完一發就撤,抓著他繞路,企圖找個……洞鑽進去,邊飛快說,「樂家旁支不比本家命里有編,想當年我可是正兒八經考進來的,筆面加上亂七八糟的體測整整六輪呢!」
「你的播音腔也是那時候學的?」方恕生的重點又岔了。
樂知年聳肩:「沒辦法,培訓班老師說這樣考官印象會比較深刻,加分呢。」
方恕生:「……」
霧散了一些,顯出城牆間炮火的痕跡,以及——
「咔咔咔——」
樂知年腳步一停,猶疑道:「那玩意兒不是在後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