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值晚飯,顧兒使了個丫頭來外書房尋他兩個去吃飯。時修等不及,和那丫頭搖著手道:「我還有事出去,不吃了。」
西屏已走到門前,又掉回身,「你辦起案子來,連飯也不吃?」
「有些案子最怕錯過時機,時機一過,就無跡可尋了。」
「大姐姐也不管你?」
時修笑道:「你看我娘像是個細緻入微的婦人麼?」
這倒是,顧兒本是張老爹爹嬌慣著長大的,脾氣犟,性子傲,嫁給姚淳也十分慣她。早些年她學人家省檢著過日子,一把算盤打來打去,一個月的花銷硬是半月就開銷沒了,下剩半月又回娘家打秋風。
「原來不過是個呆子。」西屏低聲咕噥,又走回來拉他,「人是鐵飯是鋼,皇帝老爺也沒有你這樣案牘勞形的。先吃飯,吃了飯我與你同去那莊家。」
時修本不肯應,可想到她早上坐在那亭子裡形單影隻伶仃苦悶的情狀,便有些遲疑,「那莊家是生男,您好去麼?」
西屏笑著乜他一眼,「生男如何?他開著香料鋪子,難道不做婦人家的生意?況且男人說起女人來,嘴裡是真話假話,我興許比你聽得真些。」
這話有些意思,時修噙著絲若有似無的笑意,「您似乎很了解男人嘛。」
西屏自悔嘴快,不過說都說了,怕什麼,索性梗著脖子,故作得意,「不是都說我很擅勾引男人嚜,要是不知道男人的秉性,還怎麼做那狐狸精?」
說話間眉一提,唇微勾,真格像個俏皮狐狸精,叫時修也難辨流言真偽了。他只得反剪起手來,睨著她笑,「您一定要去?」
西屏卻倨傲地轉過背去,「誰說我一定要去?只是怕你竹籃打水一場空,白跑一趟。」
「這麼說,我還要謝謝您了?」
她一回首,由下至上瞅他,眼睛此刻如春初初融,水汪汪地望著他,莫名其妙嬉了聲,故意作怪,「我的兒,和你姨媽還講什麼客氣呢?」
他心下恨了恨,想把兩手伸去捏痛她胳膊上的軟肉,卻只笑著沒敢動。
飯後西屏摘去簪珥,束起單髻,紮上網巾,換上時修十五六歲時的一件舊袍子,在鏡前自顧瞻望。虧得她身量高,遠遠看去也像位多病多災的羸弱書生。
顧兒由遠至近咂舌過來,「可近看嚜,還是女兒家。哄鬼呢?」
西屏回頭微笑,「不過是迷迷路人的眼罷了,既是路人,人家也不會近前來盯著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