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淮安笑道:「噢,是我吩咐丫頭們收拾的。我這人就是這點不好,總是在這些細枝末節上計較,丫頭們都嫌煩。」
「這倒難得,一向男人家都留意不到這些小事。」
說起來「男人家」「女人家」這類詞,總是容易讓人浮想聯翩,付淮安覺得這些題外話不該說,所以止不住想她是不是故意說的,有意剷平彼此的輩分,拉近這似熟非熟的距離?
這想法一冒頭,幾乎就是肯定,有關她那些傳言,還有那日她在桌底下踢他的那一腳,似乎都在此刻得到她別有用心的印證。
他不禁心癢難耐,所以更厭憎了她,咬牙切齒地想,風騷的女人無外乎都是禍根!
西屏還在環顧這屋子,越看越有種窩心的喜歡,正牆下的長條案上供著兩隻一模一樣的梅瓶,連瓶內插的花的枝丫都有種不容參差的對稱,她情難自禁撫著那枝上的玉蘭花,像是誤入原本屬於自己的世界裡,笑意挹漾。
「這兩枝花,連開的數量都是一樣。」是讚賞的口吻。
回頭間,卻對上一雙冷冰冰的眼睛,漆黑里有一絲掩不住的殺意。
西屏楞了神,忽然聽見七姐從臥房裡出來,「這條裙子的顏色和姨媽身上的差不多,姨媽試試?」
她回過神來,方才那一雙眼睛像是錯覺,付淮安還站在離她半丈遠的地方,臉上還掛著那有禮的微笑。
「多謝。」西屏笑笑,去接了裙子,跟著七姐回東廂房去。臨到門上,回首看一眼付淮安,向他點點頭,「真是有勞了。」
那裙子也不合身,七姐打發個丫頭去告訴霓琴,要轉去她屋裡找合適的裙子。在園中撞見那班吟詩作對的男客,裡頭沒有時修和南台,七姐臉上流露出失望的表情,走去問魯有學:「表哥,姚二爺和姜三爺他們哪裡去了?」
魯有學正在人堆里找,西屏忙替他們遮掩,「八成是你們作詩,他們怕才疏學淺露了怯,故意躲開了。不必找,一會開席自然就出來了。」
言訖仍告辭走了,路上西屏打量七姐失落的小臉,忍不住笑起來。七姐問她笑什麼,她卻不肯說,也說不出道理,反正覺得是有種自己的東西受人家喜歡的愉悅。
當然按理說時修是他爹娘的,但今日這樣的場合,他們與眾人皆疏,獨他與她是親,她又是他的長輩,仿佛是抱著人家圈養的一隻漂亮貓兒走在街上,那些陌生的喜愛的目光她都如自己是主人般,理所應當地受用著。
未幾走到霓琴院中,恰好在院門口碰見趕來的霓琴,抱歉道:「我早該想到她們的衣裳姨媽未必能穿,害姨媽白跟著跑一趟。」
說話走到正屋裡來,霓琴打發丫頭去找一條新裙子,微笑著請她二人坐下來吃茶,「不急著回廳上去,她們也不知哪來的那麼些話,鬧得我耳根子嗡嗡響。想必姨媽也嫌吵鬧,不如在我這裡多坐會,等開席了再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