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班頭不敢言語了,自去監房提人。時修衙內出來,在門上看見付淮安,戴著鐐銬被兩個差役押著,前頭卻有兩輛飭輿,圍著好一班衣著體面的僕從,那樣子不像是來押解犯人,像是哪位要貴人衣錦還鄉。
那嬰娘和七姐站在車前,正板著面孔和那齊文吏說話。七姐眼睛一轉,看見時修在門上,不由得心虛地垂下頭去。嬰娘本性未改,倒和他笑了笑。
時修調轉腳步走過來,一逕到付淮安跟前,冷笑著感慨,「我真是悔啊。」
付淮安卻作揖回禮,「這些日子,承蒙大人照料,使我在監房中沒吃什麼苦頭。」
時修雖笑著,卻咬得牙關發緊,湊近了放低聲,「我悔的就是這個。早知如此,就該對你用刑。」
「用刑?」付淮安冷幽幽地笑了聲,「衙門的刑具,不是一向都是使在那些藐視公堂,拒不認罪的犯人身上?我可曾有哪一點不順從?何況我知道,大人一貫尊律守例,不是濫用酷刑的人。」
堵得時修無話可說,也慪得他五內生煙,偏那嬰娘還不識趣,走來和他打招呼,「姚二爺,我就要回蘇州去了,你幾時得空也到我們蘇州走一走,蘇州的風光可要強過你們揚州。你來,打發人給我捎信,衣食住行我都給你安排妥當。」
時修睃著他夫妻二人,笑出聲來,「如此看來,你們兩口子倒是頗登對啊。」
嬰娘被搶白一句,不高興,嘟囔道:「不就是死了個娼.婦和一個小丫鬟嚜,有什麼值得動怒的。」語畢便不理他,回頭招呼管事的,「啟程吧。」
那付淮安與兩個差役就跟在隊伍後頭,因為手鐐腳鐐重,所以走得踉踉蹌蹌。時修知道,只要走出城去,他一樣登輿乘車。今日才領會,什麼王法無情,不過兒戲。
自此時修灰了點心,歸家後,接連三.四日不到衙門,推說身上病了,連他爹那頭也不去請安,成日只窩在房中讀書。
這日聽玢兒說那月柳又尋上門來,他寫字的手忽然一頓,只說不見,叫趕她走。
玢兒也料到他一定不見,也不意外,得了話便出去趕那月柳。月柳羞惱不已,就站在姚家門前罵了兩句。
西屏因問:「罵的什麼?」
顧兒嘆氣笑道:「那姑娘,膽也壯,說我們姚家妄做官,狸奴是半兩人說千斤語。罵過兩句,叫門上小麼給趕走了。」
「狸奴和姐夫都聽見了?」
顧兒癟著嘴,嘆出一口氣,「你姐夫不會把這些話往心裡去,可那貓聽見了肯定是心裡不好受,為這案子,和他爹這幾天本來就在置氣呢。他自幼讀書,做官沒兩年,年輕氣盛,看不慣這樣的事。」
西屏寬慰道:「姐姐不要往心裡去,那月柳是因為知道你們不會和她計較才敢罵的,她要真是膽壯,怎麼不到魯府門口去罵?」
「他們衙門裡的事,不與我相干,我又不拿朝廷的俸祿,才不會往心裡去呢。」顧兒拉著她道:「不過我想你幫我去勸勸那貓,不要跟他爹置氣了,我勸沒用,他想著我是一味向著他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