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凜凜地一笑,「這主意從頭到尾,根本就是姜麗華想出來的。」
西屏仍仰面望著那屋頂上,黑黝黝的瓦給殘陽映了成火海,她也歪著一邊臉笑了一下,「可五妹妹又為什麼要害我呢?我和她,一向沒什麼過節。」
時修在她身後頓住了腳,「只有一種可能,她是拿這主意和盧氏講條件,欲退了李家那門婚事。沒想到那晚上您機靈,看見了她那些小動作,她弄巧成拙失了手,反而自作自受。這也算老天有眼。」
弄巧成拙,自作自受,西屏心裡嚼著這八個字,真是回味無窮。可是老天真的有眼麼?她也沒那麼機警,一切都是「事在人為」,老天是死物,長著眼睛耳朵的,到底是活人。
她慶幸那四姑爺鄭晨自小打到大的獵,早在鄉野間練就了耳聽八方,眼觀六路的本事。
虧得出事的前一天夜裡,是他由黑魆魆的樹影中,噙著一點澹然的笑意走出來,並且叫住了她,「二嫂,有人要害你。」
第48章 他要睡她睡過的屋子。
按說那姜家失火, 姜麗華失身的頭一晚上,西屏因姜潮平在屋裡和她纏鬧,十分不耐煩, 便藉故新做好了一雙羅襪要給袖蕊送去,好暫且躲開他。
那姜潮平難得見她主動去和姊妹親近,心下喜歡, 自然不會拂她的意思, 便笑嘻嘻倒在床上說:「那你早去早回。」
西屏回頭看他睡在那鋪上,心內替那鋪不值, 簡直是「大材小用」。她抱著羅襪走到外間, 一看如眉在那邊隔間裡點著燈做活計, 便特特地走過去招呼她一聲,「你二爺要吃冷的茶, 你給他倒一盅進去。」
算準了到袖蕊房中走一趟,這兩個人少不得就膩歪起來, 今夜她便得已脫身了。
可巧袖蕊夫婦也還未睡, 正院中鋪著蓆子點著兩盞燈籠納涼, 炕桌上擺著一盆新鮮果子, 恰聽見袖蕊乜兮兮在那裡抱怨,「你爹下回來,你告訴她, 不要再往這裡背這些沒要緊的東西,我們家又不缺這幾個果子吃。你沒聽見下人怎麼說你們家的, 還要湊上來丟人現眼——」
那鄭晨坐在對過,一聲不言語, 只微笑著點頭。袖蕊窺下他的臉色,又怕話說重了, 爬到那邊去,在他背後,將兩條胳膊伸來摟住他的脖子,「再說,你爹年紀也大了,從鄉下上來,走那麼遠的路,還背著這些,就不嫌沉啊?我知道是你們家的意思,我心領了就是了。」
眼睛一晃,仿佛看見個鬼魂站在那院門底下,她嚇一跳,把胳膊鬆開定睛望去,原來是穿著月魄色衣裳的西屏。她心裡不大耐煩,也少不得招呼一聲,「二嫂,天都黑了,你來做什麼?」
「天氣熱,一時睡不著,想起昨日新做了雙襪子,拿來給你穿穿看。」西屏一頭答應,一頭款步地走進院中,一如既往地腳步輕盈,像個輕飄飄的鬼。
鄭晨忙從那頭拿了個蒲團放在炕桌前請她坐,袖蕊得了襪子,心下也不那麼厭煩了,趁勢請她吃盆里的果子。
西屏揀了個桃吃,咬一小口,嚼了幾下,便笑起來,「這桃看著不好看,吃著倒是又脆又甜,是四姑爺家的?」
鄭晨笑著點頭,起身進屋去了,放她姑嫂二人在這裡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