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屏見她釵嚲髻斜,髮絲凌亂,上下眼瞼早哭腫了,一雙眼睛真格只剩了條縫,忙和於媽媽一齊將她攙回椅上,「太太放心,追兇拿盜是狸奴分內之事,不用太太囑咐他也不敢懶怠。只是少不得要討太太一個示下,查案期間,准許他和他手下的人在宅中出入。」
盧氏還有什麼不依的,一面點頭一面掉淚,「只要他抓得住殺害老大的兇手,別說出入我家,就是出入庫房也不要緊!去年二哥才死了,今年大哥也沒了,如今我還要錢做什麼,只等抓住了那傷天害理的惡人,我也隨兒子去了算了!」
西屏心裡冷靜從容,半點體會不到她那份傷心,實在不知如何安慰,只得同於媽媽將她又攙進臥房裡,任她哭去,悄悄拉著於媽媽出來,「四姑爺呢?」
於媽媽不耐煩的甩開手,「四姑娘也是又害怕又傷心,他在屋裡陪著她呢。」
說誰誰就來得巧,只見鄭晨急匆匆從院中走來,還未進門,先情真意切地問:「聽說太太這裡也醒了?」
那於媽媽倒會來事,心想如今家裡只得這麼個男人,一時間非得依靠他不可,便一改往日態度,熱辣辣地來拉他進屋,「醒了醒了,好在大夫說沒什麼大事,就是急火攻心,不知四姑娘怎麼樣?」
「她也是急火攻心,現吃了點安神的藥,沒事了,只是為大哥哭得厲害。」
於媽媽一抹眼淚一拍腿,又不敢大聲嚷嚷,「不知是造了什麼孽!四姑爺,眼下老爺不在家,太太和姑娘又是這樣,你可得把這攤子撐起來啊。」
鄭晨勉強點頭,「我是這家的女婿,就不勞媽媽囑咐,也理應為老爺太太分憂。」
西屏在旁和他相看一眼,轉頭提醒於媽媽,「家裡的事還可,太太和四妹妹歇兩日就能緩過來,要緊是外頭的事。大爺冷不防沒了,就怕商號里那些掌柜管事的,趁咱們這個亂,鑽什麼空子。」
於媽媽思來有理,狠狠點頭道:「等明日太太精神好些,我就和她說,不管怎麼樣,外頭的場面上需有個男人鎮著。」
正說著,忽聽見屋外有人哭喊:「太太——!」
轉頭一瞧,是大奶奶鸞喜趕了回來,由個丫頭攙扶著,腳軟力竭,跌跌撞撞,哭著闖進門來,一徑闖進臥房,到盧氏床前撲通跪下,滿臉是淚地喚一聲,「太太!」
沒曾想那盧氏劈手就甩了一巴掌在她臉上,「你死到哪裡去了?!你漢子被人殺死了,你還有閒心在外頭吃酒坐席!我看你是高興他死!你這個沒良心的短命賤人!」
這盧氏想必也是氣昏了頭,前後關係不分,只顧著逮著她做媳婦的撒氣。鸞喜挨了打也不理論,只是哭,哭得也像要斷氣的架勢。西屏在旁瞧著,忙叫丫頭把她攙回房去。
那盧氏哭得發昏,又一頭栽在枕頭上,連連擺腦袋,撒了一枕頭的眼淚,「都是娶了這些喪門星——」
這一罵,似乎連西屏也罵在裡頭。不過她倒不往心裡去,看顧了一會,並鄭晨一齊從院中出來。兩個人在靜默中共行了一截,到分路的時候,西屏看四下無人,才微微一笑道:「四姑爺,你的機會來了。」
鄭晨朝她打了個拱,「全托賴二嫂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