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修老遠看了半晌,倒在那袖蕊臉上看出幾分從前未見過的嬌嗔服軟之態。還真像西屏說的,看來男女都一樣是賤皮子,如今鄭晨這位上門女婿也算漸漸翻了身了。
及至慈烏館內坐到午晌,茶吃了一盅,還不見西屏,因未吃早飯,腹中飢餓,又懶得勞動姜家的下人,便走出街來,到對過要了碗餛飩吃。
也是下雨的緣故,餛飩鋪里有些冷清,時修望著姜家門上進出的人,和林掌柜道:「姜家辦喪事,那麼些人來來往往的,按理說媽媽這裡的生意該好才是,怎的不見多少客人?」
林掌柜端著熱騰騰的餛飩過來,嘆道:「別瞧來往人多,人家都是來做客的,府裡頭自有好酒好飯招待,做什麼來我這小店裡吃?」
「客來自然帶著隨從,他們也不來吃?」
林掌柜笑著拂裙坐下來,「那些小麼,跟著主人來做客,豈有老實的?還不到人家廚房裡混些魚肉吃去?倒是大人您,怎麼不在那府裡頭要些好飯吃,巴巴跑出來吃什麼?」
時修揶揄了自己一句,「想他們家來客如此多,廚房必然忙碌,我懶得為口吃的去討人嫌。」
「咦,您說這種話,您是公門裡的大人,於他們家又是有恩的,要沒您,這姜大爺的案子只怕一時半刻還查不清呢,他們跪下來謝您還謝不及,敢嫌您?」林媽媽笑了一陣,又嘆氣,放低了聲,「要說那大奶奶也真是可憐,不單丟了性命,連名節也丟了,娘家連她的屍首都不肯接回去,灰溜溜地來,又灰溜溜地走了。」
「陳家的人已經回儀真縣去了?」
「前日就走了,留在這裡面上也不好看,那麼些人議論呢。」
時修點點頭,又望著她一笑,「媽媽和姜家對門,成日倒有不少熱鬧瞧,也不悶得慌了。」
「街坊鄰居的,誰不愛瞧熱鬧?」
那邊桌上來了兩個人,她起去招呼,彎著腰搽桌子,襟口露出一塊被燒傷的皮膚。時修看到那不平整的斑痕,想到西屏背上有一片疤,也是同樣的灼傷,同樣發白的顏色,像是都有些年頭了。
晚些進去,西屏仍未回房,還在小花廳上應酬賓客,只嫣兒一人留在房中看屋子。時修看著她端完茶又說要去拿點心果子,便道:「別忙了,我不吃點心,剛在外頭吃了碗餛飩。」
嫣兒適才坐下,拿起繡繃接著做活計,「小二爺餓了,才剛怎麼不告訴我一聲,我到廚房裡取些飯菜來,又到外頭吃什麼?」
「沒什麼,我倒想吃林掌柜的餛飩了。」說著,慢條條擱下茶碗,「林掌柜那店開了多久了?」
嫣兒搖頭,「很多年了吧,我也不清楚,我隨奶奶嫁過來時就見她那店開著了。」
「六姨嫁到姜家也有五年了,我聽說林掌柜有個女兒,嫁到外鄉去了。看她的年紀,想必女兒也很年輕,五年前想必還沒出閣,不知你見過沒有?」
嫣兒想想,仍是搖頭,「好像沒見過,她店裡成日家不少人進進出出的,誰留意得到哪個是她女兒?我素日少到她店裡去的,我又不愛吃餛飩啊面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