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他身上還留著紅痕,見裴淮義起身,也撐著身子起來,墨色的髮絲蜿蜒鋪散在榻上:「姐姐,我還是好痛,姐姐別走……」
這是他第三次用這樣的手段。
自從發現這種方法能留下她後,成恩屢試不爽。
裴淮義方掛上玉墜,聞言轉身抱了抱他溫熱柔軟的身體:「好郎君,再睡會,我一會便回來。」
「……今日這麼著急嗎?」他有些不滿,耍賴往她懷裡鑽,「外面下雨了,好冷,別走了好不好?」
「雪竹,什麼時辰了?」她問。
成恩埋在她懷裡,豎著耳朵聽,在聽到還有一個時辰後更放肆了:「時辰還早,我太痛了,沒有姐姐我會痛得死掉的。」
為表這話的真實性,他配合著掉了兩滴眼淚。
「怎麼嘰嘰喳喳的。」裴淮義笑著捂住他的嘴,卻被成恩舔了手心,低頭就見這人跪在榻上抱著她的腰,狡黠的笑。
在獲得自由後,他將裴淮義扯到榻上:「我很吵嗎?」
「又粘人又吵,」裴淮義毫不客氣地捏住他的鼻尖,「像只小鳥。」
成恩就瞪她:「那你堵上好了,我再不跟你說話。」
可當裴淮義真的堵上,他又不樂意了。
那雙靈動的眼眸都哭紅了,成恩上氣不接下氣地求饒,卻還緊緊摟住她,一下不肯放開,屋裡滿是他的富貴香。
潁川的秋潮漉漉的。
成恩的髮絲貼在了肩上,整個人像是從水裡撈出來的,那些陰雨天裡,在裴淮義閒暇時,被他拽著從那方軟榻上纏綿。
腹痛漸漸平息,楚臨星耳尖有些泛紅。
他真是……明明他與裴淮義都走到了這一步,為何聞到她身上的香味還是會想到這些。
「主子,這人如何處置?」
雪竹的聲音打斷他的思緒。
楚臨星小幅度轉頭,看著她。
「既然問不出什麼來,」裴淮義神色淡然,「就不要留了。」
言畢,她抬眼看了楚臨星一眼。
這輕飄飄的一眼,叫他倍感沉重。
什麼叫問不出,就不留了。
楚臨星想起她曾經數次問自己,是否知曉成恩的下落,為何躲著她時,自己每次都是搖頭,或是害怕地躲開時,一股名為恐懼的情緒席捲了他。
他什麼也沒有說,也會被清理嗎?
裴淮義道:「到了,還不下車嗎?」
楚臨星訥訥點頭,才意識到,她或許並非是要殺了他,只是,在提醒他下車。
他抱著那把琴,起身要離開,聽她道:
「楚公子,你沒有什麼話想對我說嗎?」
第16章 第16章安胎藥
裴淮義審視著抱著琴衣的身影。
半晌,看他艱難地將琴靠在身上,對她行了道謝的大禮。
「只是道謝,」裴淮義嗓音平淡,唇角卻帶著笑,繼續問,「別的就沒有什麼想說的?」
在她長久的審視下,楚臨星指了指琴:「我會為大人修好的。」
見楚臨星抬眼看著自己,復又深深行了一禮,裴淮義沒再問。
不打算說嗎,真的會有師兄弟給人的感覺如此相似嗎?
弦月堂內,逼仄的屋內昏暗,窗子被他閉上。
楚臨星緊閉房門,將濕冷的衣衫褪下,衣物因著重量墜在腳邊,他對著銅鏡,將腹部纏著的厚實布帛解下,腹部的弧度也因著這個動作逐漸攏起。
原本雪白的肚腹上,已遍布青紫的勒痕。
做完這一切,楚臨星脫力地吐出一口氣,倚著軟塌的邊沿,跌坐在了一旁的蒲團上。
「九月,沒事了……」他對腹中胎兒低聲道。
這一胎懷的艱難,他揣著崽從潁川到京城,日夜兼程,風餐露宿,今日又淋了雨。
楚臨星倒了倒空空如也的藥瓶:「安胎藥,沒有了。」
又沒有了。
為了方便,他想辦法將將湯藥做成了藥丸,誰曾想不過幾日的時間,又沒有了,然他這個身份,並不好買到。
「抱歉,抱歉……」
他向腹中的血脈道歉。
一遍又一遍,最後尾音也不自覺帶了些哭腔:「爹爹也不想這樣的……」
可他還能怎麼辦呢。
潮濕的面紗將麵皮也浸的不再服帖,楚臨星吐出一口氣,將那張麵皮揭下。
在沒有那張麵皮的遮擋後,原本屬於他的清俊模樣浮現在銅鏡中。
相較於裴淮義記憶中的那張臉,眼前這張的青澀在逐漸褪去,楚臨星逐漸長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