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玉琢好奇地抬起頭,發現教室里不知何時多了一隻貓。
大學裡最不缺膽子大的流浪貓,善良的大學生們總會投餵給它們貓條、貓糧,把它們養得膘肥體壯。
就拿這隻走就教室的貓來說吧,它一身黃白相間的蒜瓣毛,尾巴高高翹著,墊著腳大搖大擺地走進教室里,然後直接躺倒在黑板前的空地上。
——人,摸我,就現在。
就算他們班裡大多數都是男生,這時候也被這隻貓大王折服,全都湊了過去,一邊「嘬嘬嘬」一邊全方位無死角地撓貓咪的下巴。
顏玉琢一時手癢,也想湊上去摸摸小貓咪,結果還沒等她的手碰到它呢,該死的上課鈴聲又響起了。
同學們一鬨而散,只留下一隻肥碩且唯我獨尊的貓兒躺倒在教室正中央的空地上。
教室大門又一次被推開,一雙布洛克皮鞋穩步踏入室內,西褲的褲腳熨燙得平整至極,行動間透露出一派優雅從容。
三步,兩步,一步。
皮鞋的主人停下。
貓咪「喵~」了一聲,原地打了個滾,尖尖的爪子從毛茸茸的肉墊里伸出,五指開花,勾住了西褲褲腳。
「糟了,它招惹誰不好,偏偏招惹周閻王!」
「他肯定會把貓趕走的!」
「可憐的小貓……」
嗡嗡的議論聲從四周響起,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周珩止並沒有對小貓的存在表現出任何情緒。
他垂眸看了撒嬌的貓咪數秒,既沒有彎下腰摸摸它,也沒有冷酷的把它踢走,他只是無視了它的存在,邁步繞開了它。
……就這樣?
沒錯,就這樣。
周珩止走上講台,PPT翻過一頁又一頁,朗聲講述著課堂上的知識。在他眼裡,那隻撒嬌賣萌的小貓仿佛不存在,根本無法影響到他。
顏玉琢指尖里夾著一支筆,快速的旋轉著,偶爾停下抄寫筆記。建築學確實和她的專業有很大壁壘,但因為周珩止講得生動有趣,例子又詳實得當,所以她聽得也很入神。
忽然,那隻原本臥在地上的貓咪站起了身,先拉拉前腿,再伸伸後腿,就這樣全方位多角度地拉伸了一下四肢,然後全身蓄力輕輕一躍——它居然跳上了講台桌,圓溜溜的腦袋直接撞向了周珩止的胸口!
這突如其來的撒嬌賣萌,完全打斷了周珩止即將出口的話。
教室里,所有同學屏氣凝神,期待著周珩止接下來的動作。
然而,男人只是後退了一步,避開了貓咪的撒嬌磨蹭。
「果然是鐵石心腸的周閻王,小貓都在對著他賣萌了,他居然都沒摸摸它,他是戒過毒嗎?」不知是誰嘀咕了一句。
顏玉琢的筆尖一頓,心想,周珩止算哪門子的鐵石心腸?若他真的鐵石心腸,早就把貓咪趕出教室了,現在貓咪能在講桌上耍賴撒嬌,他的默許早就說明了一切——他遠比他的外表看上去心軟的多。
男人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捏住雷射筆,光線指向身後屏幕,劃出一個又一個的重點;這是最後一堂理論課,作為一個代課老師,他原本只要照本宣科的念教案就好,根本無需如此負責。
「想必大家都知道,
今天是理論課的最後一堂。「周珩止看向講台下近百名稚嫩年輕的身影,「我知道對於很多人來說,《生態城市空間設計》只是一門可有可無的公選課,就連期末考試都沒有,只需要交一份結課作業,就能拿到不錯的成績。」
「我也知道,在座的很多人在踏出這所校園後,並不會從事建築行業,你們可能去考公務員,可能轉行做銷售,甚至有可能成為網紅。我在這個講台上講的每一句話,都不會在你們的人生里留下任何痕跡。」
「但是,如果你們之中有任何一個人是真的想要成為一名建築師,你們至少要記得——建築永遠服務於人的需求。」
「人要在房子裡生活,要在城市裡社交,要在橋樑上穿行,而建築就是構成這些的根基。」
「很多時候,建築師只關注了人類生存的最基本需求,以為把房子建設在一起,就可以叫社區,以為把社區堆疊在一起,就可以叫城市。生存需求滿足了,那生活需求呢?」
男人的聲音威嚴,他拋出一個振聾發聵的問題,可台下無人能夠回答。
「昨天,我和馬教授通了一個電話。他說自從他骨折以後,只能坐輪椅出行,雖然他以前就發覺城市裡的很多無障礙設施形同虛設,但是直到他真正坐上輪椅,才發現獨立出行究竟有多難。」
「他教的這門課叫做《生態城市空間設計》,他希望你們能夠通過這門課,學習到城市設計要以人為本,以每個人為本。不管是健全人還是殘障人士,他們都生活在這座城市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