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從她醒來開始,顏九儒就一直沒有挪動過虎軀了。
武宋想到了不好的事兒,臉色隨即沉下,她走過去,居高臨下看著地上的大老虎:「你是不是也受傷了?」
「沒有呢。」顏九儒不敢抬頭,一張臉不知是在裝委屈還是因疼痛才皺巴了。
「那你起來走一走。」曉得他在撒謊,武宋的辭色愈加不善。
顏九儒索性把臉埋進爪子裡:「娘子,我真的沒事。」
「都這種時候了你還想騙我。」武宋氣得想往虎頭上來一巴掌。
氣歸氣,這種時候心疼都來不及,怎還下得了手,她一改方才不悅的態度:「乖了,讓我看看你的傷,我好不容易到這裡來,就算要回去,也得幫你上好藥再走啊。」
身上的傷有多嚴重,顏九儒心裡清楚,從教場逃出來時挨了刀子又受了利箭,有好幾個血窟窿,想著武宋平日裡見了血腥都覺得憒憒欲吐,他不忍心叫她難受,埋在爪子裡的頭不肯抬起來,裝聾作啞推脫過去:「娘子,我自己上過藥了。」
「顏九儒。」武宋摸著他的腦袋,聲音顫澀,低低喚他全名,「讓我看看,好嗎?」
顫澀的聲音入耳後迫使顏九儒抬起了眼,果真,面前的人兒面頰全濕,成了一個淚人兒:「我怕娘子會害怕。」
「但我更怕你死去。」即使哭態可憐,武宋也不肯讓步。
顏九儒拗不過武宋的堅持,意意思思翻了個身,終於將醜陋可怕的傷口露於那雙淚眼看。
一翻身,當即有一股血腥味撲鼻而來,本就濕潤的臉頰忽如雨下:「顏九儒,你知道你自己差一點就要死了嗎?」
第133章
老虎的忍痛力是尋常人的數倍,可也會疼,顏九儒身上的傷,利箭留下的傷讓白骨暴露,刀劍留下的傷讓皮毛缺失,險些五臟皆見,他又不顧一切,一直壓著自己的傷,血水將一面虎身都染成了血紅之色,傷勢甚慘,最深的傷在腹部處,過了一夜了,鮮血還在噴冒。
滿地的血漬。
武宋素未睹此狀,今此一見心膽幾碎,悲從中來,好多氣惱的話想說,可話到嘴邊只轉變成一聲聲嗚咽的泣音,相加的怒目也變成淚目。
顏九儒怕藥不夠用,一口也沒有吃武宋帶來的藥,如今流血太多漸致壯熱,他口乾舌燥,乍寒乍熱,咳嗽一聲,耳中都已出血,不克再支持了。
武宋在含淚擦拭上藥的檔兒,他形神精魄大耗,說起含糊的囈語,做起了一個又一個亂糟糟的夢。
形勢危急的教場,張弦露刃的士兵,被圍得密不透風的道路,勢孤力渙的兩隻老虎,似無可轉之境,咬牙躲避著如雨的飛箭,無法可施的同時又只能拼死抵敵。
亂糟糟的夢做了許久,等醒來時天已薄暮,寒風如刀,雪色明如皎月,身邊放著一碗水和幾個肉包子。
山洞裡已沒有了武宋的氣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