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過那張畫紙時,方寧的目光也隨之落下。
這一落,便再也移不開眼了。
太像了。
方寧心道,她的指腹摩挲過粗糙的紙面,似乎想撫平上面師父微皺的眉頭,往下一看,師父卻依舊是如往常般笑著的。她頭一次那麼希望范黎所說的都是真的,且讓她與師父再見一面,只一面就好。
「我......」方寧還未說完,眼眶中的淚就要落下來。
她怕沾濕了畫紙,急忙將畫拿開了,以袖掩面擦起淚來。
待到收拾好情緒,方寧才將畫像收好,放在懷中,向范黎深深拜了一禮言謝道:
「范畫師技藝精湛,巧奪天工,可泣鬼神,方某不勝感激,今日定當酬謝,還不知畫師此畫當值幾何?」
銀貨兩訖後,方寧才出了范黎的小院,方覺天色已晚,一時失語,懷揣著這幅機緣巧合下得到的師父畫像趁夜動身回到了住處。
知縣府上如今已閉了門,只有沈昱房裡還為了等她留著燈。
涼夜燈暖,方寧在案上將今日得了的畫展開。豆大的燈花下,橘光籠著兩人柔和的面龐,沈昱與方寧一同靜靜地看著畫上的人,再慢慢聽她講述今天的經歷。
第25章
妖仙
「篤篤——」
黎明褪去沉沉的夜色,秋風捲去了一樹的落葉,鳥雀躍上稀疏的枝頭。
小廝站在沈昱門前,打了個長長的哈欠,眼底下還有些烏青,他是奉縣令老爺的令專程來伺候這位貴客,因此早早地就帶著人來到別院叩門。
在敲了片刻之後,房裡的人終於有了動靜,聞聲大約是起了。
窸窸窣窣一陣細響過後,沈昱拉開了門,放下人端進來洗漱的水和熱帕。
小廝輕手輕腳地進了屋子,眼也不敢亂瞟,那些達官貴人玩的都花,他可不想撞破什麼好事,所以待看到房裡只有沈昱一人時才暗自鬆了一口氣。
可又想起昨晚他在前院被狐鳴擾醒,起夜時,分明聽見在落鎖後這位沈大人的屋子裡還傳來了說話聲,心裡不免犯了嘀咕,此時只覺脊背發涼。
等將東西都打理妥當,小廝帶著其他人退下,臨走前問起沈昱早膳喜好什麼菜品的時候,沈昱答完,又將人叫住。
「大人還有什麼要吩咐的?」他半邊都要踏出門的身子又擰了回來,恭恭敬敬地問。
「是邊上屋子的事,」沈昱看著小廝踟躕了一會兒,才堪堪開口,「我昨日派師妹去外頭辦事,所以忘了知會你們。勞煩今日將西邊的屋子也收拾出來吧。」
說到這裡,沈昱又想起昨夜兩人相談甚歡後,方寧打算在邊上屋子湊合一夜,結果在看到裡頭光景後噎住的表情和望向他責備的眼神,不禁摸了摸鼻尖,慚愧起來。
小廝聽了一概應下,沒了其他囑咐就向沈昱先行告退。將門掩好後才自嘲地笑了笑,念著狐狸叫似是來克他的,總是被嚇出一身冷汗。
他轉身走下台階,有人正掃著庭院裡的落葉,頭頂上的晴空也亮堂乾淨,鳥雀成群,徘徊著飛向遠方的塔頂。
方寧此時卻不如沈昱落得清閒,正穿梭在街頭巷尾的各個早點鋪子間,盤算著哪家划算便宜的同時,等著人漸漸多起來,好從中打聽出自己想要的消息。
又一屜熱氣騰騰的白面饅頭出了籠,幾枚銅板落在攤子上發出咣當的清響。
估摸著人流差不多了,方寧顧不得什麼落灰,一屁股就坐在店前的長凳上就著茶水啃起了剛買的饅頭。她昨夜將就著在那雜物間裡睡了一晚,卻也沒睡好,天一亮就掀了沈昱的窗子跟他說了一聲就自己出去了。
胃裡有了東西,疲乏的大腦才運作起來,方寧才想起自己那師兄也不是一無是處,微微一笑。
昨夜沈昱一語點醒夢中人,提到兩人剛進羅府時遇見的羅夫人,方寧聽了亦記起那會兒羅夫人死活不讓檢官和仵作進入靈堂的原因,正是那個狐仙婆婆跟她說了什麼。
怪不得范黎當時提到狐仙婆婆時,她仿佛在哪裡聽過一般,方寧暗自思忖著。可她要到哪裡去尋那位狐仙
婆婆呢?
昨天她為了不讓范黎起疑,也不曾問他,今日也是起了個大早出來碰運氣——
「喂,劉二家的,節哀啊。」
有相熟的人招呼著饅頭鋪子的攤主,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
起了一屜蒸籠的男人熟練地拿出兩隻饅頭遞過去,聽到這話,臉上反而露出了懷念而釋然的神情,他面相老實,操著一口地道的吉榮方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