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被那些文人們傳得沸沸揚揚,狐仙酒的名氣驟然大了起來,後來,周邊與其他地方的達官顯貴們,更是派人來重金來求酒,重金買畫呢。」仵作說到這裡不禁搖搖頭,似乎是覺得這些事荒唐得有些可笑。
方寧在房中慢慢地踱著步子,
「照你這意思,狐仙酒對羅畫師有神乎其神的功效。」方寧喃喃低語著,總覺得自己在其中有什麼遺漏了的地方,「躍仙酒樓的東家為什麼要特意給羅畫師送去狐仙酒呢?」
沈昱則言:「道聽途說,難免言語輕率,眼見過偏,所言不一定為實。我們不如從羅畫師平素與何人往來入手,盤查一番。」
方寧深以為然,不再在羅畫師房內停留,出了羅府,吩咐好檢官和仵作等人守好羅畫師遺體,回到衙門轉而帶人出去調查羅畫師的生平。
這時,兩人才從羅畫師內室的壓抑中,徹底走出,漸漸覺得視聽明朗,遮蔽天日的陰霾瞬間被狂風吹散,門外的長空似乎從未變得如此開闊,旋即將這案子重新議過。
羅畫師的死說沒他人涉足,如天方夜譚,二人斷然不信,恐怕連好糊弄的仵作聽了都要發笑。
沈昱首先想到的是會不會是羅府內的人作案,畢竟聽聞羅畫師性情孤僻古怪,無意中得罪了人也大有可能。
從古至今,不少命案,皆與宅內之人有關。
方寧明白師兄的意思,擺擺手,道:「羅畫師與夫人感情和睦,從我們進羅府時就能看出,府中除了羅娘子,只有一個無所出的妾室,和幾個下人而已。且羅畫師常年醉心繪畫,府內時常拮据,家中大小事務都由羅夫人及女兒代勞。儘管和羅娘子有過口角爭執,但府內上下還是沒有足夠動機要置他於死地。」
方寧一邊說著,一邊翻看著小廝送來的關於羅畫師生平人際交往目錄,瞥到一處時停了目光:
「譚林書院?」
羅畫師不正在譚林書院任職嗎?
「去查查看,這些共事的人,與羅畫師有沒有嫌隙。」方寧立刻吩咐衙役。
「你怎麼看起來比我還像主事的?」沈昱敲了敲桌子來表達自己的不滿,神情卻是無可奈何,但又聽之任之的大度。
方寧笑呵呵道:「師兄何須拘泥於這些小事,以前,咱們跟著師父一起學技,哪次不是我跑前跑後?當然不是師兄你想不到,而是反應太慢。您早該習以為常了呀。有師妹我這個執行力強的人替你開口替你動手,你應該樂得清閒。」
沈昱啞然失笑,這話聽起來有些奇怪,覺得像是捧他又像是損他。
但就這一個師妹,無所謂,慣著吧。
衙役們看得出方寧與沈昱不是好糊弄的主,不敢有半點懈怠,調查的速度很快,不到半日,便將所有相關人員的口供一一呈上。
方寧細細看完,露出了極為驚訝的神情。
「怎麼了?」
沈昱見狀不解,拿過口供翻看。
這一翻,瞠目結舌。
與羅畫師有不和的人竟然達到了十多個。
「我這回可算是知道為何說羅畫師為人高傲,脾氣古怪了,這描述算是恭維他了。」方寧看著手中的記錄簿扯了扯嘴角,卻也極為精準地找出了關鍵所在,「羅畫師在書院裡得罪的人繁多。可在這其中,與羅畫師暴斃一案有牽扯的,只有十里街畫師範黎、躍升樓的東家秦松、還有譚林書院先生彭啟明幾人。」
第24章
追思
汶汶江水覆來,煢煢斜陽晚去。十里街頭,尋常巷陌里,酒旗斜矗,青磚石階上玩耍的孩童躲進了屋裡,鋪子間小販們互相也招呼著,在收攤前幹完一日中最後的活計。
江邊岸柳下,男人迎著落日沒盡的餘暉,拖著殘影,一瘸一拐地走上鋪著青石板的長階,絲毫沒察覺到有人正綴在他身後的不遠處尾隨著他,依舊扶著粗糙的石壁,不緊不慢地左行過長滿青苔的小路。
方寧看著這個遲緩的身影沒入巷尾,心下微動,很快又跟了上去。
要問她為何如今在這裡,那還要說到昨晚兩人確定了懷疑的對象後,為了不驚擾到對方,便重新制定了探查的計劃。
可礙於沈昱已在堂審露了面,只有方寧當時還躲身在人群中,不太為人所知,於是兩人便決定一人在明,一人在暗,分別打探范、彭二人。
微風送來熟悉的沙沙聲,掃盡了一天的疲憊。轉過巷角那棵老榕樹,男人喘著氣將身體靠在門邊的圍牆上,用僅剩的那隻手從打著補丁的長衫中掏出家門的鑰匙。
院門嘎吱一聲被推開,落下時發出沉悶的聲響,只聽門閂「咔噠」——落了鎖。
方寧聞聲繞過巷尾,卻見雀兒從樹上驚起,再望去,藏在那片枝繁葉茂後,一間破舊院落依
稀可見。
住址、相貌無差,還斷腕瘸腿,此人必是十里街的畫師範黎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