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新婚燕爾,挺有情調啊,喝什麼好酒呢?」邵夫子走到新郎桌前仔細打量,誰知那木偶忽然扭頭,原本空洞的神色竟有一刻鮮活起來。
反而,邵夫子的身形突然僵直,仿佛失去了神智一般,隨後拿出長針,就要朝著命門扎去。
方寧緊忙攔著,問向沈昱,「這又是什麼招啊?現在的機關無招勝有招了?」
沈昱一時也不知如何解釋,只能與方寧一人拉住師叔一隻胳膊,阻止其自殘。
「雷雷,我到底哪兒不如那蓋天派的元老頭了,我恨啊。這麼些年,我都不敢踏入賽河,你可知我日思夜想都是你啊。」邵夫子四十好幾的人,抱著方寧痛哭。
方寧慌神間只覺得好笑,心覺這李弗萇也挺有意思,不要人性命,但設計的機關都往人心窩子上扎。
既然解鈴還須繫鈴人,方寧自是不與邵夫子客氣。
她將先前問雷大娘要的尋蹤草插進邵夫子鼻腔中,「聞聞吧,你的雷雷可是與我說起,你哪兒都不如元時掌門。」
許是尋蹤草的藥香將失智的邵夫子控住,又或許聽到插進鼻腔的尋蹤草根莖太粗,讓他鼻腔酸脹無比,隨著一聲巨大的噴嚏落下,邵夫子理智被瞬間喚回。
他東張西望之下,確定了自己方才的醜態,原地怔愣許久,才道:「快上快上,最後一層了。」
沈昱與方寧對視一瞬,按下嘲諷的笑容,提步上了最後一層樓。
「最後一層疑念,你覺得誰會中招。」沈昱觀察五樓結構,直達寶塔狹窄異常的穹頂。
李弗萇只給他們留了一人的身位,能站上五樓。
但現下有七人。
「我來吧師兄。」方寧見眾人已是乏色畢露,主動請纓。
沈昱搖頭,不等方寧阻止,率先踏上五層。
方寧就在離五層最近的台階,本想將沈昱拉下,誰知五層台階隨著沈昱的踏入,瞬間錯位,整層樓只剩一根廊柱連接剩餘寶塔,其餘平挪而開。
沈昱腳下,空懸十丈,只要李弗萇有心殺人,隨時都可以將他扔下去。
沈昱臉色未變,回頭看向方寧,叮囑道:「若我有事,棄車保帥。」
他相信方寧能帶眾人走出去,這一路走來,方寧的聰敏遠超於他。
亦如師傅所說,方寧與自己是截然不同的兩類人。
想罷,他緩緩閉上眼,等著李弗萇的機關降下。
誰知,整座墓室里,只有方寧的聲音如地獄鬼呼,無比陰沉,「棄個屁啊,你死了,我們怎麼走出去啊。沈昱你是不是也被奪去心竅了?你有什麼心事嗎?我要是李弗萇,我摔死你個妄自菲薄的。你給我想辦法死回來。」
沈昱睜開眼,等了許久,不敢置信地向周圍掃了一圈,直到看見自己腳下的木板上,刻字漸漸浮現出,「貪嗔痴慢疑,死之所懼,生之所需。佛之因果,由心而生,疑心向己,害人害己。」
李弗萇這一層,竟沒任何的機關?!
寶塔重新復位,沈昱仍不可置信地看著完好無缺地自己,心中疑思滿布。
「你是不是書讀傻了沈昱。」方寧將沈昱拉回四層,責罵起來。
沈昱腦子一陣眩暈,恍惚道:「我記得師傅說起過,我比不上你。」
方寧一巴掌重重拍在他的後腦,尤不解氣,「你不會覺得憑我的本事,能帶這些人走出墓穴吧。大哥,你年少成名,我只以為你身上枷鎖重,心思沉,沒想到你還如此愚笨,師傅說過我們兄妹分工不同,各司其職。你何時變得如此疑心沉沉了?」
恰是這一問詢,將沈昱如醉如痴的神志拉回。
確實,自他踏入五樓時,腦海中反覆都是年幼時自己刻苦勵志,而方寧不用付出分毫努力,只掃一眼就能記住自己辛苦幾月讀過的經書。
可這些妒與怨,哀與疑本不該是他的底色。
「噗。」方寧不知為何,胸膛如有刀絞,鑽心噬骨的疼痛襲來,「我這是,被你氣吐血了?」
邵夫子為方寧把脈,目色幽重,很快似乎想到什麼,將沈昱等人的脈搏一一探尋,沉聲道:「我們都中毒了。劇毒,沒有解藥。應該是剛才踏入寶塔時的檀香,我竟沒有察覺。」
「有解藥。」沈昱扶起方寧,是大徹大悟後的清醒,「痴慢疑三關,看似李弗萇並未設下陷阱,實則是他算過我們中毒的時間。等到了第三層樓時,毒素已入肺腑,我們自然會因為周遭食物的影響,而起了這些惡念。寶塔看似是生門,實則向死。」
方寧乏力地倚在牆垣休息,心底怒氣升騰,「李弗萇這不講信用的。信里說的都是假的,他根本沒打算讓我們活。」
沈昱嘴角勾出抹勝券在握的笑,看向塔外耳室的兩壺瓦罐,無比堅決,「向死而生,是李弗萇的本意。我猜那瓦罐中,應有解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