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人,也沒了呼吸。
方寧檢查了死狀,管事應是自殺。
她眯眼,望著那管事因痛苦而瞪圓的眼,與護在懷裡的寶藍香囊,低聲道:「你是在護住送你香囊的人吧。但我也不會善罷甘休,該你們擔下的罪責,樁樁件件,我都不會放過。」
語罷,她提步往皇后偏殿去,經此一事,也該向皇后赴命了。
她回到皇后宮中,借著為皇后送安神湯的機會,又以要為娘娘作法驅散邪運為理由,讓皇后屏退左右。
在鎏金仙鶴香爐升起的沉香霧靄中,方寧壓低聲音道:「娘娘,下官查清了。宮中
凶獸,乃西南濮人所養的鼉龍。而我昨日在蓮池遇到的,應該就是鼉龍。加之今日御膳房一事,下官猜測那管事應是靠購買爛肉,來支撐開支給鼉龍供養,至於那去冷宮的人影,約莫也與鼉龍有關。」
「西南濮人?本宮想起一事。前朝有位廢妃來自西南,就住在宮中北角的冷宮,五年前因病去世後,獨留下一位瞎了一隻眼的老嬤嬤。」皇后認真思索,視線不時望向屏風罅隙露出的那抹明皇衣角,無奈道:「旁人也就算了,方大人你也要瞞?」
語罷,皇上從金絲楠木屏風中幽幽走出,腰間九環玉帶隨著步伐泠泠作響,抬眼見方寧眼底無絲毫驚色,少有的打趣道:「方大人什麼都好,就是太無意趣。你剛進皇后宮中,就發現朕了吧。」
方寧本是不願摻和帝後閨房之事,奈何她不提,這兩人上杆子要她參與,行禮道:「陛下龍章鳳姿,普天之下無人能比擬,很難忽略。」
皇上對方寧敷衍至極的溜須拍馬,無言掠過,認真打量方寧一巡,欣賞道:「朕就知道,要你來查宮中一案是對的。此巨獸在宮中多留一日,便是多一分危機。你可有應對之策?」
方寧抿唇沉思片刻,再抬頭時,神采奕奕道:「有,但這事需要陛下與娘娘的配合。」
說罷,帝後相視一笑,一副任君處置的泰然模樣。
戌時的更漏聲尚未落盡,鳳儀殿的琉璃瓦便炸開一聲慘叫,「凶獸,是凶獸!救本宮!」
皇后的聲色極致悽厲,染血的廣袖掃過鎏金燭台,整個人重重跌在青玉屏風前。
整座鳳儀殿浴火而亮,焰色如浪海,掀翻了整座深宮的寧靜。
「快來人!護駕!皇后出事了!「鳳儀宮中的婢子聲聲高呼。
皇上應聲趕來,此時的鳳儀殿中已經被燒得近不了身。
宮人把皇后救出時,她雪白的脖頸間赫然三道深可見骨的爪痕。
「太醫!傳太醫!「皇上的明黃龍袍沾滿猩紅血跡,顫抖的手按在皇后頸側,聲音破碎得幾乎不成調。
方寧伏在殿頂垂脊後,指節死死扣住鴟吻的鱗片。
寒風卷著血腥氣掠過鼻尖,她看著皇帝將皇后攬在懷中,淚水大顆大顆砸在鳳冠垂落的珠串上,竟連自己都有一瞬恍惚。
好演技啊,陛下。
這我要是今夜沒幫你找到真兇,浪費了你這精湛技藝,你不得千刀萬剮了我。
想罷,方寧後脖頸涼得很,眼神更加專注了。
檐下忽有碎雪簌簌墜落。
方寧瞳孔驟縮,在第八根廊柱的陰影里,半截褪色絳紫杭綢正貼著牆根游移。
那是?
偷上御膳房房頂的那人?
方寧仔細去瞧,才看清這絳紫背影,是先前見過的老嬤嬤。
她踏雪無痕,佝僂的身形卻快得不合常理,轉眼便消失在通往冷宮的小徑。
「果然來了。「方寧翻下屋脊,躡足追去,腰間隱星鏢被月光淬出寒芒,映出她嘴角一抹冷笑。
今夜這場戲,餌是皇后,網是皇帝,而她要做那隻黃雀。
冷宮坍頹的月洞門前,積雪下滲出縷縷腥甜。
老嬤嬤蹲在東南角的方磚前,枯枝般的手指摳進磚縫,青紫指甲竟泛起詭異磷光。
隨著磚石移位的悶響,地底飄出的腐臭令方寧喉頭一緊。
這味道,她白日經過時也聞到過,只不過夜晚更重了一分。
密道被老嬤嬤打開,入口幽深如巨獸咽喉。
皇宮深庭,這老嬤嬤是怎麼能挖出一條密道的?
是密道本就存在,還是她另有幫手?
方寧照葫蘆畫瓢的打開密道,邊想邊屏息跟進,火摺子的微光掃過石壁。
轉過三折彎道,豁然開闊的洞窟中,十丈長的鐵鏈正拴著龐然巨物。
鼉龍金褐豎瞳在黑暗中驟亮,鋒利的牙齒間掛垂著腥臭涎液,背甲凸起的骨刺上還掛著半截宮女襦裙。
「好畜生,是你吧,剛剛偷溜出去,幫主人殺了皇后。「老嬤嬤嘶啞的笑聲在洞窟迴蕩。
她解下腰間銀鈴輕晃,鼉龍立時昂首擺尾,鐵鏈嘩啦作響,來到那老嬤嬤身前,討了塊爛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