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讓人將老嬤嬤的屍體搬走,摩挲著翡翠扳指對蔣貴妃輕笑,「無礙。愛妃身體抱恙,還冒雪來這兒,朕很心疼。」
蔣貴妃臉上的僵笑順著老嬤嬤最後一口氣咽下,瞬間靈動起來,對著方寧誇讚,「方大人,本宮正巧因著這次機會,要與你道謝。若不是你,本宮還真以為宮中有凶獸要害我,也是冤枉了皇后娘娘。」
話音未落,侍衛疾步入稟告:「陛下,在冷宮枯井尋到兩具宮女屍首,死亡時間約莫一日左右,但皆被凶獸咬去了頭顱。調查發現似乎是蔣貴妃宮裡的。」
此言,並未激得多少浪花。
三日後,蔣太師捧著萬民書踏入朝堂,鶴髮老者聲如洪鐘,「方大人誅凶獸、破巫蠱,當封正四品鎮撫使!」
鎏金柱後頓時響起窸窣議論,幾位御史面色鐵青地攥緊笏板。
「陛下,方大人一屆女流,且年歲過小,實在不宜加封。何況,方大人在宮中查案,不顧皇
後安危,行事乖張……「御使聲色俱厲,似是要將方寧由功貶罪。
「行了。」皇帝抬眼,將一早準備好的金牌賜與方寧,「方寧聽令,朕特許你拿此金牌,日後特事特辦,上可查王侯公卿,下可護黎民百姓,務必牢記你肩上責任,為朕,為大宋除奸懲惡。」
「謝隆恩。臣必肝腦塗地,還朝野一片正大光明。「語畢,方寧雙手擎金牌過頂。
殿外驚雷乍響,劈開雲層萬丈金光。
第128章
活屍
年關將近,萬家喜樂融融,唯方寧、沈昱苦大仇深。
燭火在青銅朱雀燈台上跳動,將她單薄的身影投射在欽天監占星閣的檀木屏風上。
她手中銀簽尖端懸在沙盤上空半寸,似在一個迂迴的勾勒線路。
細沙堆砌的汴京地勢模型里,代表煙花燃放點的赤色小旗正隨著簽子移動簌簌震顫。
「當真是燈下黑。」沈昱匆匆進門,聲音裹著夜風撞開雕花木窗,深青色雲紋官服掠過沙盤邊緣。
他將手中的一本冊子仍在桌上,憤慨的拍了下桌子,開啟了前所未有的批判:「三日前我們還在笑說師叔定是躲進觀星塔研究新曆,沒成想是被賊人掠走。虧他琢磨的出來,編出個《步天歌》在鬼市四散而開,讓咱倆猜謎。都這樣了還有心情玩這個?他是不是腦子進水了他!有這機智為啥不逃出來啊。我算是明白師父當年說他這個師弟與眾不同的地方是什麼了。你都沒看到,六扇門的同僚整夜未休,才終算將這假《步天歌》按下,沒傳遍汴京大街小巷。他多大年紀了,忒不靠譜了。他不是會武功嗎?你不是說看起來還挺厲害嗎?怎麼次次都是他倒霉啊。他行不行啊他。」
方寧的銀簽突然刺入沙盤東北角,細沙迸濺如星,盯著那處凹陷,恨道:「第三回 了,師叔被擄走第三回了。我有理由懷疑他是故意的。當然,不是與賊人苟合的故意。他就是貪玩,知道點輕重緩急,卻又不多。等他回來,我要好好責問一下。」
沈昱長嘆口氣,瞄了眼方寧陰沉的臉,兀自抓起沙盤邊緣的銅製星晷研究起來,嘴裡輕柔道:「其實,冷靜下來,我們往好處想。至少師叔做的是假消息,還為我們傳遞了不少賊人的情報。若不是他被擄走,我們如何知道賊人慾在太后誕辰那日火燒汴京?師叔能以假《步天歌》傳遞真消息,告知我們埋藏炸藥的地點在哪兒,已是萬幸。說不定師叔是故意被路走的,以身入局,打入敵人內部,是幫助我們呢。」
「是是是。我必定重謝師叔。」方寧嗤笑一聲,嘴角一撇,「師兄你啊,真是心善。老娘想抓賊,用得著他以身犯險,自作多情?他先斬後奏,就是不對。萬一出了什麼意外,那是火上澆油!剛愎自用的老傢伙,吃一次虧他就老實了。」
她邊說,邊盯著那假《步天歌》中最後三句星辰暗語,愁容更重,「陛下當真不肯暫緩壽宴?」
沈昱搖頭,將桌邊御賜的參湯離方寧推得近些,一旁的琉璃燈懸在沙盤上方,跳動的火焰在他眉骨投下陰影,「陛下親口說,『亂黨既要借太后千秋節生事,不如將計就計。沈愛卿與方愛卿智謀過人,必有辦法斷賊人後路。」
方寧苦笑,眼下的青黑顯得更重一分,「他倒是相信我們。我不是他的愛卿,我是他的驢,可以不停幹活的那種。希望最後不要被卸磨殺了。師兄你也要小心哦。」
「不會的。陛下不是那樣的帝王。」沈昱拳拳之心溢於言表。
此時,六扇門捕快忽然撞門進來,靴底還沾著夜露,青銅星盤被震得嗡嗡作響。
那年輕捕快捧著卷宗的手背還帶著火藥灼痕,嚴肅道:「稟方大人,屬下按你指示,一一查看過炸藥的位置,城西永寧坊查獲的硝石足有三百斤,但各處的引線用量,共不過三丈。」
「三丈引線?」方寧的疑聲微揚,手中銀簽在沙盤上劃出刺耳銳響,猛然起身,屏風上的影子如驚鶴展翅,「三百斤火藥若同時引爆,引線至少要備足三十丈,才能將炸藥埋藏的地方連接而起,火燒汴京。不對勁,為何不足三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