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昭將不太合身的衣服套在身上,不緊不慢地站起身,伸手在顧孟然頭上揉了一把,輕聲道:「主人家還沒發話,我們當客人的隨便在別人家亂逛太不禮貌了。耐心一點,再忍一忍。」
聽到這話,顧孟然穿衣服的手一頓,一臉狐疑地看著他,「這可不像是你會說的話。」
「我是什麼很不懂禮貌的人?」梁昭笑著反問。
顧孟然搖搖頭,「那倒不是,只是覺得……」
話沒有說完,顧孟然耷拉著腦袋嘆了口氣,神情落寞而沮喪。
梁昭見狀趕忙蹲在他身前,雙手捧著他的臉,頗為鄭重其事道:「我不是不著急,孟然,我也很想快點找到外公他們。但現在是我們有求於人,必須放低姿態,聽從別人的安排。」
「而且……」
梁昭頓了一下,回頭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宋均,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氣音補充道:「這很有可能是在測試我們的服從性,故意晾著我們,通過表現來決定我們的去留。船上兩百多人,如果我們是不服從管理的刺頭,他們絕對不會留下我們。」
主動出門倒不一定被貼上刺頭的標籤,但這也側面表現出他們的服從性低、主觀意識很強,不太利於管理。
忽略掉手裡那張底牌,在一無所有,且無家可歸的情況下被人救回來,他們應該表現出——感恩戴德,謹小慎微,言聽計從。
顧孟然沉默了很久,再抬起頭時,眼中落寞散去大半,「是我太心急了,沒考慮周全。你說得對,我們現在是兩個無家可歸的可憐人,不能表現得太有底氣了。」
事實證明梁昭猜得沒錯,對方的確是有意晾著他們。
天色大亮後,宋均也起床離開了,臨出門前好像什麼都沒說,但那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又好像什麼都說了。
從早上到中午,再從中午到傍晚,兩人好似被徹底遺忘了,餓著肚子在船艙里睡了一覺又一覺。
不過那只是明面上,宋均走後房間只剩他們兩個人,顧孟然再無顧忌,一會兒摸出一顆草莓塞進梁昭嘴巴里,一會兒摸出半塊肉乾塞進自己嘴巴里……
也沒敢完全放飛自我,擔心被別人撞見或是聞到味兒,顧孟然拿出來的都是能一口一個,且沒太大味道的食物。
困在房間裡哪都不去,時間變得格外漫長。
填飽肚子後,顧孟然又睡了一覺,再睜開眼睛時,窗外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
「哎,真的好磨人啊!」
晃了晃腦袋讓意識清醒,顧孟然重重嘆了口氣,隨後他伸了個懶腰坐起身,將青年昨晚送來的舊棉服披在身上。
梁昭像個雕像一般站在窗邊,目光深沉而幽遠地看著窗外,不知道在想什麼,連顧孟然說話他都沒聽見。
這兩天都沒休息好,睡也睡不踏實,白天睡覺又怕別人找過來,所以只能一人睡一會兒。
顧孟然睡醒,該到梁昭了。
穿好衣服從床上下來,顧孟然剛想叫梁昭過來休息,「咚咚咚」的敲門聲忽然響了起來。
天黑了,顧孟然理所當然地以為宋均回來了,剛好他離門近,三兩步上前直接將門拉開。
但門一開,門後出現的並不是宋均,而是一個略微發福、還有些禿頂的中年男人。
似乎沒料到門開得這麼快,男人短暫地愣怔了一瞬,僵硬的臉龐旋即浮現出一個友善而親切的微笑,「怎麼樣兩位小兄弟,住的還習慣嗎?」
來了!顧孟然一秒戲精附體,連連點頭道:「習慣,非常習慣。你們這艘船真好,浪打過來一點感覺都沒有,比我那艘漁船穩當好多。」
馬屁拍得相當到位,男人滿臉堆笑,樂出了聲:「那當然,小船和大船不一樣,小船頂不住的風浪對巨人號來說,只能算是撓撓癢。」
「確實,完全沒有可比性。」
顧孟然咧著嘴笑,十分識趣地給那人讓開路。
但沒等那人進屋,他彎腰低頭一氣呵成,誠懇地給男人鞠了個躬,「謝謝,謝謝你船長,謝謝你派人救了我們。要不是你們及時伸出援手,深更半夜的,我和我哥指定凍死在船上。」
甭管什麼職位,這人指定是巨人號的管理層,職位叫高不叫低,況且他一個人來的,叫錯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畢竟——哪個船員沒有一個船長夢呢?
一套小連招把男人哄得一愣一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