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鉉本沒打算去的, 可晨起的時候聽見她的丫鬟在外頭嘀咕, 擔心江月凝獨自前往會被人奚落, 想著到底是世子夫人, 要是被人欺負了, 豈不是看不起廣陽侯府?
見江月凝站在門口只看著自己,並未有下一步的動作,他大約也猜到了她心中所想,於是語氣頗有些不耐。
也不知道是否察覺到了她對自己的不信任, 心裡陡然生出煩躁來。
江月凝輕輕啊了一聲,反應過來後走到了馬車邊上,很快踩著馬凳上了馬車。
她進去的時候就聞到了一股淡淡的杜松的味道。
和當時成親那日聞到的一樣。
杜松雖然可以被製成香看,可是她知道得更多的是用來治傷,幾乎很少有人會用這種香。
謝鉉如今受傷了,所以眼下她聞到的,大約是摻了藥的用來治傷的杜松。
身為世子夫人,她表面上自然是要關心一下謝鉉的,馬車沒走出多遠,她便輕聲問:「世子身上的傷可還好,若是還疼的話,到了衛國府可以先在妾身出閣前住的院子休息,等三妹妹出閣時再出來。」
她只是隨口一提,可沒想到謝鉉卻看了她一眼,唇角勾起一抹笑:「好啊。」
江月凝眼睛眨了眨,愣了一瞬,心想她出閣的時候屋內的東西應該都收拾得差不多了,不會留下什麼不該他看見的物什。
謝鉉捕捉到了她的不自在,輕嗤一聲:「怎麼,看你這表情,莫不是方才的話只是在同我客氣?」
「世子多心了。」江月凝的表情很快恢復成平日裡的溫婉,她道:「只是妾身不知道世子會不會嫌棄妾身的屋子。」
謝鉉睨了她一眼,心裡更加肯定她方才真的只是在同他說客套話,並不是真的在意他的身體,思及此,他突然笑了,傾身靠近她,一雙鳳眸深深地看著江月凝道:「怎麼會,我一向愛屋及烏。」
他那雙鳳眸認真看著一個人的時候,仿佛他的整個世界裡都只有她一個人,江月凝明知道他是故意的,可攥著手帕的手還是收緊了。
她假裝羞怯地低下頭:「世子不要拿妾身開玩笑。」
嘖,又在裝模作樣。
謝鉉瞥了她一眼,重新坐了回去。
然而目光落在她發頂的時候,卻發現她頭上戴的珠花纏住了一縷髮絲,看得他心裡很是不舒服。
「別動。」
江月凝正要抬頭的時候,耳邊只聽見謝鉉這一聲,接著身前罩了一道黑影,撲鼻的杜松香迎面而來,她身體瞬間僵住。
以為他要對自己做什麼,結果只是看不慣她的珠花纏住了頭髮,然而他不懂那凌霄花的珠釵是怎麼插進去的,一不小心將它整支拿了出來,一縷青絲順著她的側臉自然垂落。
江月凝:......
不用想都知道現在的她頂著這一縷頭髮有多麼。
謝鉉手中捏著那支珠釵,一時之間竟是有些無措。
半晌之後,才怔愣道:「你們女子的頭髮,要怎麼盤?」
江月凝微微抬頭,見他眉頭緊鎖,雙眼盯著手中的珠釵似乎在思考。
「馬車裡有鏡子嗎?」江月凝覺得讓他給自己重新挽上是不可能的,要是就這樣去道衛國府,祖母一定會說她蓬頭垢面,第一個就不許她進衛國府的大門。
謝鉉也知道自己好心辦壞事,他從其中一個暗格中拿出一塊巴掌大的菱花鏡,遞給她:「給。」
江月凝道:「勞煩世子替我拿著吧。」
謝鉉見此將鏡子對著她的臉,鏡中很快就出現了一張清麗柔美的臉。
她對著鏡子抬手雙手去弄那頭髮,袖口從她的手腕處滑落下去,露出半截雪白的手臂,手腕上戴的不是那天晚上他替她塗抹膏藥時的金鐲子,這一次戴的是一對茶色的玉鐲,兩隻玉鐲隨著她的動作碰撞發出清脆的當啷響。
謝鉉看著她手腕的兩隻鐲子,過了半晌目光落在她那張姣好的面容上,見她正認真地對鏡挽著青絲。
不知為何,此時看著她對鏡挽青絲,他的心突然安寧了下來。
就好像那天看見她在鞦韆上睡著時一般。
仿佛有只蝴蝶翩然而過,不知道落在了誰的心上。
「把珠釵給我。」
江月凝看著鏡子吩咐謝鉉,並未發現他的異常,直到謝鉉半天沒有把珠釵給他,才疑惑地抬頭去看他。
卻不小心撞進一雙深邃的眼瞳之中。
她伸出去的手頓了一下,接著不再看他雙眸,直接從他的手中抽出那支珠釵,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食指,但是很快就拿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