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凝沉默,怪不得他身上穿得是今早出門時的那件。
她忍不住又回頭看了門外停著的馬車一眼,見那車夫似乎聽見了裡頭的吩咐,很快調轉馬頭,往西市那邊去了。
怕是又要去那等地方。
果然男人的話不可信,明明剛剛還同她說沒有碰那些女子,那眼下他又往那些地方去做什麼,難不成只去喝酒?
江月凝在心裡嘆了口氣,幸好方才她沒有因為他的話而心動,否則她都要笑話自己。
輕輕搖了搖頭,她繼續往前走。
回去之後,她讓夏星去尋了藥來,自己則坐在軟榻上,把褲腿卷了起來,發現膝蓋上的青紫已經不明顯了,大約是謝鉉在馬上的時候慢慢替她揉開了。
想到他用溫柔地手法耐心地給她按了一路的膝蓋,她沉默不語,夏星很快就從碧紗櫥里拿了藥膏出來,她打開裝著藥膏的琺瑯盒子,見江月凝默默地盯著膝蓋,以為她是痛的,便問:「夫人的膝蓋很痛嗎?」
這時候江月凝才道:「不痛了,就是還有點不舒服。」
說不上是哪裡不舒服。
夏星聞言鬆了口氣,笑著道:「不痛了就好,這藥膏還是上次夫人手背受傷的時候,夫人用著的,奴婢看著是頂好的,眼下還剩了一些,正好用來塗膝蓋。」
上次的?
江月凝疑惑地把視線移到桌面上,發現上面放著的琺瑯盒子很眼熟,正是上次她不小心劃傷自己,謝鉉給她的膏藥。
她一言不發,沒有接夏星的話,而是任由夏星替她上藥。
上完藥後,她盯著桌上的琺瑯盒子出神。
「夫人,冬枝她們回來了。」夏星收了藥膏,才點好屋中的蠟燭,就聽見了外面傳來的冬枝和畫扇的聽聲。
江月凝回神,就看見冬枝二人臉上帶了笑意進來,見了江月凝,畫扇先冬枝一步道:「夫人回來得早,都沒見到郡主在衛國府正廳訓斥她們的模樣,可厲害了!」
丹陽郡主在府上聽了畫扇的話,立刻氣勢洶洶地讓人套了馬車往衛國府去,見了衛國夫人也沒有給對方面子,直說自己的兒子憑本事得來的官職,誰那麼大的臉要他讓出來。
還說她兒子十五歲中了進士的時候,周桁連個秀才都不是,這官職她兒子來得名正言順。
等衛國夫人提到江月凝,說她忤逆長輩的時候,丹陽郡主更是氣笑了,直言她在侯府孝順長輩,說誰知道是不是衛國夫人倚老賣老,先欺負自己的兒媳,兒媳不過是不願意被欺負,就說她忤逆長輩。
甚至還說自己的兒媳她都捨不得說重話,更何況是責罰對方,每天在侯府好吃好喝地養著,沒想到一回到衛國府,就被人糟踐。
她的兒媳還輪不到她們欺負,若是以後還敢責罰江月凝,日後衛國府遇到了什麼事,也別指望廣陽侯府能拉一把。
丹陽郡主父兄出身軍營,她又會武,身上自然也帶了一股凌厲,加上她郡主的身份在,這些人自然沒有人敢吭聲,就連衛國夫人即便被她的話氣得不行,可想到以後衛國府說不定還要仰仗廣陽侯府,只得面上賠笑。
最後在丹陽郡主把正廳的那幾位訓斥一通之後,還得客客氣氣地把人給送出去。
冬枝和畫扇跟在她的身後,腰背都挺直了不少,如今回想起來真真是解氣。
江月凝聽完畫扇繪聲繪色地描述那場景,心中升起一股暖意,她在嫁入侯府之前,有諸多的顧慮,可是她如今發現,她的那些不安和顧慮,似乎都成了泡影。
「世子當真十五歲就中了進士?」她有些好奇地問。
畫扇驕傲地回答道:「正是,夫人從前沒聽說嗎,世子自小就聰明,學東西也快,擁有過目不忘的本事,就連陛下也是經常誇讚世子,只是後來......」
後來發生了那樣的事情,世子離家出走五載,再回來,京中的人早就忘記了曾經那位天之驕子,取而代之的是不學無術,玩世不恭的紈絝廣陽侯世子。
江月凝一時無言,曾經的謝鉉到底是怎麼樣的,她似乎並未了解過,可那些事情過去了,現在再去念起,好像也無濟於事。
這一晚她的心情說不上來什麼感覺,只覺得心口處悶悶的,許是因為被罰跪的事情,又許是因為江雪凝徹底偏幫周桁的事情,又或者是謝鉉的曾經,以及,他在馬車裡說的話......
她躺在榻上翻來覆去睡不著,索性批了外衣起身走出碧紗櫥,眼下不知道是什麼時辰,謝鉉還未回來。
外間的蠟燭還燃著,只是有些昏暗,她坐在軟榻上面,看著窗戶外面的月光出神。
須臾後,她聽見正房的門被人推開,有腳步聲傳來,她一轉頭,便看見謝鉉走了進來,對方也發現她了,一雙鳳眸掃了她一眼,很快又收了回去。
二人之間雖然隔著有些距離,可是江月凝仍舊聞到了他身上散發出的酒氣,她眉心一皺,在謝鉉要轉身的時候,問:「世子喝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