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凝見他臉色比昨天好了些,只得點頭:「世子若是有什麼事,就讓青竹來喚妾身。」
謝鉉有些不舍地鬆開了她的手腕,嗯了一聲,沒有再去看她。
等江月凝離開之後,謝鉉重新趴了回去,他眉心微皺,想起方才她拿了藥回來之後,似乎臉上的神情有些奇怪。
不對,應該是自他說了自己身上的舊傷之後,她就開始有些不對。
猜想她大約是瞞著他什麼事情,不然為何會好端端的突然情緒變得比之前更加低落?
然而眼下不是想這個時候,魏家雖然已經倒下了,魏三和李妗已經不能再時不時來噁心他了,可是那個冒充皎皎恩人的男人,卻不知道去向。
他叫來青竹,「把朔奚找來。」
很快朔奚就來了,他昨夜回來之後,就等著謝鉉醒了罰他,他還以為主子受了這樣重的傷,一時半會是醒不來的,沒想到現在就醒了,倒是讓他有些意外。
他跪在床前,等著主子發落自己,然而等了好久,對方都遲遲沒有說話,正在他想要開口詢問的時候,床上的男人終於說話了:「她要找的那位恩人,叫什麼名字?」
朔奚不明白他為何問這個,他回答:「趙儀景。」
「趙儀景?」
謝鉉跟著念了一聲,良久的沉寂之後,他驀地苦笑起來。
原來是這樣,原來她要找的人竟是……
耳邊是主子莫名的笑聲,朔奚低著頭不敢說話,他也不知道這個名字怎麼就惹得主子發笑了,難不成主子嫉妒人家嫉妒得發狂了?
半晌謝鉉止住了笑,蒼白的臉色透露著一絲驚愕,心情很是複雜,以他的猜想,江月凝方才那般失態,大約是知道了他就是當年救了她的人。
可是她為何不告訴他,難道因為救命恩人是他,所以她嫌棄?
懷著這樣的心情,他突然不敢告訴她,不敢同她挑明當年的事情。
記憶慢慢回籠,當年他確實救了一個小姑娘,可那只是隨手的事情,所以當對方認真的說要報恩的時候,他只當她一個小姑娘不懂什麼報恩,也不要她報恩。
後來分別的時候,她好像給了他一個什麼東西。
好像是一個兔子形狀的玉?
他瞬間掙扎著坐起來,想要下床去找那個玉,朔奚見狀忙上前按住了他的肩膀:「主子,錢大夫說了你十天之後才能下床!」
謝鉉身上有傷,想要掙脫但是一動傷口就傳來劇烈的疼痛,他想起是江月凝幫他上藥的,要是因為他現在的掙扎而傷口裂開,那她的功夫就白費了。
慢慢地他停了下來,「鬆手。」
他讓朔奚拿開按在他肩上的手,朔奚見他沉著一張臉,怕自己一鬆開主子就下地了,便壯著膽子道:「屬下不放,要是主子執意要下床,屬下只能喊夫人來了。」
江月凝此時正在碧紗櫥,謝鉉想起她疲憊的神色,不想因為自己而打擾了她的休息。
只得冷著聲音道:「我不下床,鬆開。」
朔奚心道果然拿夫人壓主子是對的,他訕訕地鬆了手,問道:「主子要下床做什麼?」
謝鉉吩咐道:「去那邊柜子的抽屜里,找到那枚玉兔給我。」
原來是為了一塊玉啊,不過是一個玉,主子至於要親自下床去拿嗎?
朔奚心裡嘀咕,轉身往那柜子去,然後經過一通翻找,很快就拿著玉兔回來。
謝鉉接過那個玉端詳了一陣,最後吩咐朔溪去找陸淮,找到後直接處置了。
等朔奚離開之後,他怔愣地看著手中的玉兔,半晌手指輕輕摩挲著玉兔的身子,心中的酸澀漫了上來。
時隔這麼多年,他沒認出自己娶的人就是當年順手救下的小姑娘,他也不知道,原來這麼多年以來,她一直都在尋找他。
也許曾經的自己在她心裡很好,可如今的他,卻配不上她的感激。
若是她不願意承認,那便罷了。
畢竟,現在的他確實不配。
將玉兔塞到了枕頭的底下,他慢慢闔上了眼睛。
他做了一個夢,夢裡的他還是跟在趙將軍身邊的毛頭小子,那時他借著被污衊的事情跑出了京城,為了不撞見還在軍中的外祖父,他只能選擇去峪城。
後來年輕氣盛的他碰到趙將軍,被趙將軍帶在了身邊,或許是因為他年紀小,趙將軍待他亦兄亦父,看見他在戰場上擋在其他人面前不要命地廝殺時,還生氣地訓斥他。
身邊的同袍也是對他頗為照顧,所以城破那天,看著身邊一個個與之朝夕相處的同袍倒下,他的心絕望而無助。
他們拼死護住了他的命,結果他到頭來給他們報仇的機會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