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談話間,有侍女從王帳過來,笑道:「請凝姝閼氏安。今日王帳中設宴,大單于命我請您過去用膳。」
穆凝姝隨之前往,還未入帳就聽到少女的歡聲笑語。
她一進去,瑪茹看清來人,笑聲頓時停下。
赫連煊朝她招手:「過來。」
示意她坐到他身旁側位。
赫連煊朝她簡單介紹:「孤的舅舅,舅母。這是瑪茹,孤的表妹。」
穆凝姝雖覺這種家宴,他叫她來,挺莫名其妙,但都一一禮貌問候。
瑪茹盯著她看,忽然綻出個笑來:「這位姐姐,我見過。」
第7章 7另一番趣味
跟瑪茹的交集,得從兩年前說起。
那時,塗丹部剛滅亡,穆凝姝同其他塗丹閼氏們被押送到赫連部。她身無長物,只抱來只剛滿月的小狗,是她在塗丹時就養著的。
因有雅曼打壓,她被放到馬場做事,初來乍到,處境很艱難。馬場的牧犬都屬於官家,她身為奴僕,連養只狗的資格都沒有,便將小狗藏在偏僻處的灌木叢中,偷空去餵養下。
一天夜裡,她照舊偷摸去餵狗時,竟意外看到赫連煊。
他拳砸樹幹,手背血淋淋也不見停,仿佛沒有痛覺,明擺著心情不好。
她不久前才親眼見過赫連煊的殺戮風采,不敢觸霉頭。
灌木叢茂盛,將她跟小狗遮住了,他看不到。她打算先靜默呆著,等他離開後再走。
不成想,平日裡乖巧安靜的小狗竟連飯都不吃,撒腿就往赫連煊那處跑,嚶嚶嚶直叫喚。
跑到人家跟前,熟練地翹起屁股求摸。
赫連煊死死盯著它,半晌沒動。
她心中驚呼失算,誰能料到乾飯狗還能有這一出,卻只能訕訕出現,替小狗說好話,求太子寬宥。
後來倒也沒什麼大事發生。
赫連煊一言不發,蹲下擼狗擼了大半宿。
她也不知道事情怎麼會發展成這樣,或許是小狗太有療愈作用。
它屁屁軟乎乎,摸過的都說好。現在,認證人群里又多了位重量級太子殿下。
赫連煊手背鮮血淋漓,剛好她帶著手帕,就順手給他包紮了下。她會點兒基礎醫術,在馬場做事後,經常要照顧動物,包紮信手拈來。
臨走前,赫連煊打算給她賞錢,身上卻沒帶金銀。草原男子有單耳佩戴耳墜的習慣,他隨手摘下只耳墜子,給她當賞。
本來這事很尋常,下人碰到主子,恰巧讓主子高興,從而得賞罷了。
壞就壞在,瑪茹跟著赫連煊來了,將一切看了個全。赫連煊前腳才走,她後腳出現。
瑪茹一把捏住小狗脖子,對穆凝姝惡言謾罵。說她拿這些個小東西裝可憐勾引男人,心思奇絡。這麼會惺惺作態,她該去討好她的單于夫君,而不是太子。還罵姜國蠕蠕當真好教養,身為閼氏庶母,深更半夜私會兒子,赫連煊不是她配攀上的,她倒真敢爬云云。
瑪茹罵了許多,句句難聽至極。有些敕加話,穆凝姝甚至聽不懂。她不明白,眼前這個年僅十四五歲的少女,哪裡學來那麼多不堪入耳的謾罵,又何必在看清一切的前提下,還信口胡謅得理直氣壯。
小狗被瑪茹扔到地上摔得慘叫,赫連煊那隻耳墜也被搶走。
在那之後,瑪茹時不時就跑來找她麻煩。馬場的下人們收其錢聽其指派,也跟著為難她。
赫連煊常在外奔忙,後來偶爾來找過她幾次。她遠遠看到他時,打個招呼就走,避而不見,禮貌而疏離。
閻王好見,小鬼難纏。耶律家金枝玉葉的刁蠻郡主,她惹不起。
況且,一旦她和當朝太子傳出任何難聽的話來,不管事實如何,背鍋的只會是她。
主子們不會有錯。
這個道理,她在姜國王宮時就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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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過後不久,赫連煊去了其他部落當質子,瑪茹旋即也離開了赫連部。
時隔多年,若非再次見到這位瑪茹表妹,穆凝姝還記不起這段往事。
不愉快的東西,沒必要放在心裡時時回味。
瑪茹笑起來時,嘴角凹陷出兩個深深的梨渦。若非有先前那事,穆凝姝只會當她是個甜美小姑娘。
對於瑪茹說的「見過」,穆凝姝回之一笑,禮貌而端正,不去接話。
瑪茹見她不應,又朝赫連煊道:「真的見過。那會兒表哥和我還都在赫連部。我記得,去馬場時碰到過,她是馬場女奴。姜國……人的臉,見過就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