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沉一日的天在傍晚時分下起了大雨, 雨滴落在琉璃瓦片上,急促的雨聲吵醒了在搖椅上小憩的江瑾年。
他坐起身看向窗外,暮色和雨幕混合在一起, 屋檐下的燈火變得朦朧昏暗, 屋子裡只剩一點薄薄的光暈,能看清模糊的輪廓。
因為他在休息, 白榆怕吵到他, 就和小福子去了外間。為了方便江瑾年, 小福子這些日子一閒下來就會向白榆請教手語。
江瑾年走出去,環顧四周, 用手語道:你們殿下還沒有回來嗎?
江瑾年看向外間的大雨, 一時間心慌的厲害, 心裡格外的不安。
宗聿已經去了好幾個時辰, 就算事情麻煩,耽擱了時間, 這會兒也該說完了。
江瑾年不放心,道:【白榆,讓小福子出去看看, 是不是被什麼事絆住了腳。】
白榆轉達了江瑾年的意思, 見江瑾年擔心, 小福子立刻起身朝門外走。
只是他還沒走出多遠,就看到宗聿的身影。
小福子連忙迎上去:「殿下, 王妃剛還念叨你怎麼還沒回來……」
話音未落, 小福子就看見宗聿渾身濕透,整個人都有些失魂落魄。
聽見他的聲音, 宗聿抬頭看向他,眼神冰冷, 毫無溫度。
小福子打了個冷顫,宗聿錯過他往前,他沒有避開雨水從迴廊過去,而是徑直穿過庭院,雨水把他澆了個透心涼,可他無知無覺。
江瑾年就站在房門口,看見他從雨里走過來,心裡一跳,連忙讓白榆去拿乾乾淨的帕子。
白榆轉身進屋,宗聿已經一個大步跨上走廊。他看向江瑾年,那冷冰冰的眼神里有了情緒波動,眼球顫動,眼眶發紅,臉上滿是水珠,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
江瑾年接過白榆遞上來的帕子,走到宗聿面前替他擦拭面上的水珠,道:【這是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你先把身上的衣服脫下來。】
說著便拉著他進屋,同時不忘叮囑白榆:【去廚房煮碗薑湯,讓他們備好熱水。】
白榆立刻就去,不敢耽擱。
宗聿任由江瑾年牽著,隨著他的腳步走進房間。跨過門檻,屋內燭火跳動,二人身影搖曳。
室內外的溫差讓宗聿打了個冷顫,他往前一步,猛地將江瑾年抱進懷裡,把頭埋在江瑾年的肩上。
江瑾年有些茫然,他停下腳步,握住宗聿環在腰上的手。他想問宗聿發生了什麼,卻無法出口。
宗聿站在他身後,看不見他的唇語,把頭埋在他肩上,也看不見他的手語。
江瑾年沉默,此刻無聲的陪伴成了唯一的答案。
宗聿不斷地收緊手臂,在此時此刻,仿佛只有眼前這個人才是真實的。他靠在他的肩頭沉默好一會兒,細碎的哽咽聲響起,溫熱的眼淚浸濕了江瑾年的衣裳。
宗聿壓抑住自己的哭聲,卻止不住不斷放大的悲傷,明明對小時候的事已經沒有多少記憶,可當它被觸動時,還是會將宗聿拖進過去。
而回憶有多美好,現實就有多痛。
宗聿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他淋著雨從宮裡出來,這一路上想了很多,無數熟悉的面容從他眼前閃過,最後是母后模糊的樣貌。
原來他已經不記得母后的模樣,可每每想起她,心裡還是會空一塊。
「瑾年,他們怎麼敢?他們怎麼敢!」宗聿的聲音痛苦哽咽。他抱著江瑾年,尋求一個無人能解的回答。
他從太醫院翻出先皇后的病案後,太醫院的人答不上來。
他心中已有猜測,可他還是不死心,心裡存著微乎其微的希望,帶上病案返回宮中,讓宗熠給他答案。
宗熠見瞞不過,便把當年的真相告訴他。
先皇后生下宗聿後,身體就一直不大好,常常輔以藥膳調理,所以當年她的病逝並沒有引起太大的懷疑,大家更多的是難過和緬懷。
但實際上並非如此,她當時是中了噬心蠱,蠱蟲在她體內埋藏了三個月之久,一點點吃空她的身體。
噬心蠱殺人於無形,宮中又沒有蠱師,事情就這樣斷了線索。先帝為了穩定人心,沒有公開此事,只有少數的幾個人知道。
這些年幕後黑手一直沒有再露面,宗熠自覺慚愧,一直不敢讓宗聿知道真相。
江瑾年中蠱當日,斂芳公公心生懷疑,才直接請陸院判過府,他們二人同樣不敢給宗聿說實話,只能含糊其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