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落塵行的是江湖人的禮節,無跪拜也無叩首。江雲楓嘴唇微動,發難的話到了嘴邊,被曲落塵冷冰冰的視線一掃,又識趣地咽回去。
曲落塵上前為江瑾年診脈,結果和御醫說的差不多,都是情況不好,建議下山。
江瑾年低聲咳嗽,面上湧現不正常的紅暈,而在紅暈散後,是脆弱的蒼白。
宗聿心疼壞了,凌厲的眉眼因為江瑾年而柔和,他看向宗熠,哀求道:「皇兄。」
僅有兩個字,卻完整地泄露了他的心思。他求了宗熠一次,不好意思求第二次,眼巴巴地看著宗熠。
宗詠站在一旁幫腔:「皇兄,我舅舅正好要帶表哥回去治療腿,不如讓七嫂和他們一起離開吧,路上也有個照應。」
劉進軒不爭氣,劉參沒主見,昨夜鬧了一出,不僅沒有拉人下馬,還把宗詠氣的不輕。今日早會,劉參說了帶兒子離開,宗熠准了。
江瑾年真要走,和他們一起離開是個不錯的選擇。
可宗熠遲遲沒有回應,他神態威嚴,蹙眉沉思,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椅子扶手。
往常春獵,遇上突發狀況,也有提前離開的家眷官員。江瑾年病成這樣,後面的活動多半是不能參與了,讓他離開也沒什麼影響。
眾人不明白宗熠為什麼要思考那麼久,他們沒有出聲,靜靜地等宗熠發話,營帳內的氣氛沉悶,讓人有些喘不過氣來。
半晌後,宗熠抬眸看向宗聿,開口道:「你送他回去,回去後不必再來,就在王府禁足。」
宗聿一驚,似有些難以置信,道:「我走了,山上的布防怎麼辦?」
「這點你不用擔心,今日早朝,諸位愛卿已經有了合適的人選,劉尚書會接管山上的兵。」宗熠口氣冷淡,眸中閃過一抹厲色。
如果說他罰宗聿禁足,找個人來管事讓人懷疑兵權會生變動,那他現在直接支走宗聿,就是赤裸裸的把主意打到兵權上面。
春獵半個月,這才第二天,宗聿一走,哪怕他不交出兵符,大半的官兵在獵場,也足夠宗熠動些手腳。
宗聿眼底的震驚還未散去,他仿佛有些不認識眼前人。他想說點什麼,嘴唇微動,卻沒有聲音,最後嘴角露出一個似哭般的笑容。
宗熠起身,道:「病來如山倒,要回去就抓緊時間。你二人隨送劉大人的官兵一道,我會讓劉尚書去安排。」
宗熠這話粗看沒什麼問題,但仔細一想,並沒有那麼簡單。他特意提醒是兩人,這就是要把王府隨行的侍衛和隨從都留在山上。而讓劉尚書去安排,不是讓宗聿去點兵,便是絕了宗聿臨行前和官兵碰頭的可能。
他這一手實在是過於冷酷,半點情面都不留。
宗聿滿嘴苦澀,低下頭道:「是。」
他聲音疲憊,透著一股濃濃的自暴自棄之意,連爭論的心思都沒有。
江雲楓目光微暗,這一切發生的太快,別說是宗聿,就是他們也是措手不及。可仔細想想宗熠的手段,江雲楓便清楚,這是宗熠能做出來的事。
他對兄弟的寵愛是真,對兄弟的忌憚也是真。只不過他用的不是什麼陰謀詭計,而是直接陽謀,讓人無話可說罷了。
今日的宗聿是這樣,昔日的宗樾亦是如此。
江雲楓想到當初在朝堂上嶄露頭角的宗樾,因為制衡,變成掌管宗正院的閒散王爺,心底不禁發寒。
他們有著諸多算計,宗熠沒有真正受到影響,反倒將計就計,坐收漁利。
宗熠帶著江雲楓離開,御醫也藉口開方子退下,營帳內只剩宗聿四人。
江瑾年還是病懨懨的樣子,只不過眼神清明很多,連咳嗽聲都小了。他從床上坐起身,拿下額頭上的帕子。
宗聿的視線落在他緋紅的臉上,道:「還難受嗎?」
江瑾年道:【習慣了。】
以前不想和江家有瓜葛,他一直裝病,服藥這種事一回生兩回熟,他早就運用的得心應手。
宗聿有些愧疚,他本意是讓江瑾年裝個樣子就行。可江瑾年怕瞞不過江雲楓,這才又吃藥。
曲落塵遞過來幾個瓶子,道:「收著,以備不時之需。」
宗聿把藥瓶接過去,道了一聲謝。
宗詠靠過來,壓低聲音:「具體的情況我們已經知道了,我兩合計了一下,一般人要對付對麒麟衛不是易事,多半有江湖勢力摻和。那個方向我有個販馬的朋友,七哥不妨先和他接觸。給自己弄個身份,再徐徐圖之。」
宗詠常年在江湖上飄,對江湖勢力比宗聿了解。一些江湖門派和官府有合作,只是明面上不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