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上風霜凌冽,刀劍無眼,他逐漸忘記在京都的錦衣玉食,每天琢磨的是怎麼打敗敵人,守衛邊疆。
如今江瑾年舊事重提,那段記憶逐漸清晰。
他沒有忘記,只是不曾想那個人是江瑾年。
那時的他年幼,哭的眼睛都紅了,晚上睡覺時抓著宗聿的袖子,時不時地哽咽。
像一隻幼獸,藏著悲傷和委屈,無處述說,在夢裡還被騷擾。
宗聿動了惻隱之心,知道就算回去也難以再見舅舅最後一面,便多耽擱了一日。
他沒想到年少的一點善意,兜兜轉轉八年後,落在自己的姻緣上。
前世他想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和江瑾年只是點頭之交,江瑾年卻願意為他披麻戴孝,為他鎮守邊關。
如今答案已在他眼前,隔了兩世的再重逢,他們都已不是彼此最初的模樣。
「你是來王府……報恩?」宗聿艱難地吐出這兩個字,知曉了前緣本該高興,他卻笑不出來。
一個念頭在心底盤旋:只是報恩嗎?
原來江瑾年不是因為喜歡他才入王府,他只是重情重義。所以前世他只做名義上的王妃,沒有相認,沒有靠近,就那麼遠遠地站著,看著。
宗聿心底說不出的失落。
「一開始確實是想還了你的這份恩情,你被逼成親,不喜歡我也是情理之中。我都做好了和你約法三章的準備,可是沒想到你會一直護著我。」
江瑾年想到他入了京都後的種種,衣食住行,每一樣宗聿都暗中安排,不讓他受委屈。
他懷疑過,戒備過,後來發現都是沉甸甸的真心,沒有算計和利用。
他不明白,他也疑惑。
「我以為你把我認出來了,可幾次試探你都沒有反應,我很奇怪,你為什麼會幫我?我們後來不曾見過,也沒有交集。」
江瑾年問出心底的疑惑,他還不至於覺得宗聿是對自己一見鍾情。
他當時可是個病秧子,看著就是一副不久於人世的樣子。
江瑾年的坦誠解了宗聿的困惑,也安撫了他的失落。江瑾年描述的不正是前世所發生的嗎?
其實江瑾年一點都沒變,做出改變的人是他。
前世他不滿賜婚,又被挑撥,對江瑾年不冷不熱,若沒有做那三年的孤魂野鬼,他又如何能看見江瑾年?
說到底,是他的抗拒把江瑾年越推越遠,江瑾年的打算才是一個正常人該有的反應。
要是一紙婚書就能讓兩個陌生人一眼愛上,不生猜忌,很快愛的死去活來,那才是輕浮又荒唐。
江瑾年對他好是恩,他對江瑾年好是情,只不過江瑾年的恩不曾變,他的情走過生死。
他沒辦法去解釋上一世,只能找一個合適的理由:「我見你的第一眼便覺得投緣,後來知道你和江家的事便是心疼,你那麼溫柔,堅韌,本就該肆意綻放,而不是凋零。」
宗聿的喜歡在嘴上,更在行動中。江瑾年入府這些日子,從沒在他面前受過丁點委屈。
他寵著他,護著他,皇帝面前都敢爭辯兩句。
他用自己的行動告訴江瑾年,他可以成為江瑾年的依靠。
第89章
同樣是病人, 江瑾年度過危險期後,恢復的比宗聿快。
之前曲落塵把他們兩個人分開,宗聿不好反駁他, 江瑾年就沒那麼多顧慮, 甦醒以後就搬回去和宗聿住在一起。
他可以照顧宗聿的飲食起居,宗晟正好騰出手去幫顧婉清, 看有沒有什麼地方能搭把手。
原本大家對江瑾年的存在只是懷疑, 他這一行動, 就坐實了自己王妃的身份。
只是和傳聞不同,他不啞不病, 還不是女人。
除了宗詠接受良好, 其他人或多或少有些顧慮。
特別是衛淮, 他奉命調查過江瑾年, 卻沒有調查出這些信息。江瑾年把自己隱藏的太好,不僅騙過江家, 還騙過他這個凌霄閣的閣主。
他所知道的消息,是江瑾年想要他知道的消息。他不敢想,江瑾年若是心存惡意, 他得掉幾次腦袋。
而且這還不是最頭疼的, 最頭疼的是宗聿明知江瑾年是男人, 還高高興興地把人娶回去。
衛淮想到宗熠親自做媒,坐高堂受禮, 胃裡隱隱作痛。
宗樾和紀凌的事情還沒個結果呢, 宗聿這邊更是膽大妄為,搞得衛淮都不知道要不要把這個消息傳回去給宗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