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聿又陷入沉默,宗熠見他面色不虞,便猜到他在心裡和自己鬧彆扭,覺得自己瞞著他。
宗熠理虧,但這種情況他怎麼可能承認?
他正色道:「想說我沒有告訴你?我給你寫的信你看了嗎?」
他可是讓凌霄閣追了一路,先後去了幾道書信,是宗聿自己燒了,還把他的人都給甩掉了,他能怎麼辦?
宗聿啞然,面色古怪,本來想和皇兄慪氣,結果發現自己理虧,也不好再和宗聿使小性子。
雲川和談一事板上釘釘,宗聿知道皇兄想問的不是這個,而是想知道他如何處理和江瑾年的事。
宗聿尋人五年,如今人就在眼皮子底下,他心裡想的從不單純。
五年來,這是宗熠第一次和他提這件事。過往為了不刺激他,都不敢太干涉。
宗聿起身,掀起衣擺跪下,道:「皇兄,求你成全我。」
他喜歡江瑾年,不管他是江家人,還是永安王,他認定他,只要他。
宗熠心頭一跳,雖然清楚宗聿不會放棄,但沒想到他如此直接,甚至不再和他兜圈子,單刀直入。
他們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母后走的早,宗聿年歲小,對他十分依賴。當初宗聿一聲不吭跑去戰場,偶爾回來一次,宗熠都勸過讓他不要再去。
可他還是堅持,他嘴上說不懂朝局上的彎彎繞繞,心裡卻很清楚,邊境不穩,宗熠的皇位就會動盪。
所以哪怕邊境苦寒,他還是堅持和外祖父他們守在一起,他只是想自己多阻擋狄戎的腳步,就能讓皇兄多睡一個安穩覺。
這麼些年,他沒伸手管宗熠要過任何一樣東西。
如今為了江瑾年,他直接跪下,他要的就這一樣。
宗熠心情複雜,他俯身伸手把人扶起來,道:「你應該明白,你們之間的問題是什麼。雲川國君對江瑾年多有關愛,雲川才是他的家。你要把人留下來,還是隨他去?」
如今的江瑾年身份不同,哪能說留下就留下?
宗聿沒有想過這個問題,或者說他下意識地覺得江瑾年回來了,就應該留下來,和他共度餘生。
他被宗熠問個正著,支吾了一個我字,就不知道該怎麼往下接了。
是啊,如果江瑾年不願意留在這裡,要他一起回雲川,他是答應還是不答應?
「你看,你只想到要和他在一起,卻沒有考慮旁的現實。小七,皇兄不攔你,可也要江瑾年願意。」
宗熠不是獨斷專制的兄長,五年前阻攔,是他看出曲落塵沒有結親的意思,而且也不確定雲川方面的態度,江瑾年的身份不能放上明面,就會成為極大的隱患。
他不敢拿宗聿的前途去賭。
那個時候的兩人,中間橫著國家,分開才是最理智的選擇。
而如今,雲川和虞朝建交,江瑾年以永安王的身份重回京都,一切都擺在明面上,五年前不能說出口的秘密,現在已不是問題。
更何況他們之間還有了一個四歲的孩子。
宗熠曾經最擔心的問題已經迎刃而解,他也不想這個孩子流落在外。
他心裡支持宗聿把人留下來,只要江瑾年能鬆口,雲川那邊他可以和曲落塵再商議。
只是宗聿眼下似乎還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他和江瑾年缺乏溝通,宗熠希望他可以好好想一想,認真思考自己和江瑾年的未來。
為了讓宗聿不做出衝動後悔的事,宗熠把人留在宮裡,不許他出宮去見江瑾年。
而江瑾年那邊,他做了別的安排,他自會派人把他們接進宮。
他也想見見那兩個孩子。
京都的白晝很短,天色剛剛擦黑,宮裡的人就來驛館接人。
江瑾年換了身錦袍,身上依舊披著大氅,唐玉竹窩在他懷裡,抱著他的脖子不撒手。
曲無觴昨日去接人,到了半路,馬背的顛簸讓唐玉竹昏昏欲睡,他是今早醒來才發現自己躺在父親懷裡,久別重逢的喜悅,讓他格外地黏江瑾年。
宮裡來了兩輛馬車,江瑾年和曲無觴他們分開坐。馬車內提前燒了炭火,走進去就能感覺到暖意。
唐玉竹不肯從江瑾年懷裡下來,就算是坐在車上也要賴在江瑾年懷裡,他已經好久好久沒有看見爹爹了。
江瑾年摸摸他的頭,和他額頭相抵,鼻尖相蹭,眼底滿是寵溺的笑意。
唐玉竹好奇道:「爹爹,我們這是要去哪兒?」
江瑾年摟著他,給他解釋道:「我們要去見一個玉竹從來沒有見過的伯伯,他和舅公一樣,可能有點嚴肅,不過玉竹不要害怕,他喜歡玉竹,敏大人就是他派來保護玉竹的。」
提到舅公,唐玉竹就想到他的鬍子,認真道:「伯伯也有長鬍子嗎?玉竹能揪他的長鬍子嗎?」
江瑾年一哽,宗熠可比自己舅舅年輕多了,道:「不可以哦,伯伯沒有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