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冷。
洛成玉把包裹抱進懷裡,也有些困了,但是手腳冰冷,甚至發癢發痛,身子一直在打冷顫,只能用力咬緊牙齒,不讓身體的顫抖發出聲音。
不過再怎麼難受,也比被當成禮物一樣送進端王營帳里好得多。至少她現在還像個人,至少不用面對端王噁心的嘴臉,至少還可以在夢中回到小時候,母妃溫柔地給她唱童謠,父皇搜盡天下至寶只為博她一笑,天底下沒有比她更幸福的人了。
好像溫暖了一些。
洛成玉努力撐開眼睛,搖曳的火光映入眼帘,隨之而來的溫暖讓洛成玉忍不住挪了挪,想要再靠近一點。
她面前不知什麼時候生起了一小堆火,裡面燃燒著廢棄的木料,看起來是在這廟裡尋得的。
洛成玉下意識去看江蟬。
對方仍閉著眼,保持著一開始的姿勢,入定似的。只是仔細看,墨色的褲腳沾上了些木屑。
洛成玉放下了心,很快睡著了。
夜裡,雪停了。偶有小動物踩雪而過的聲音,在明晃晃的月光下愈發寂寥。
洛成玉本睡得昏昏沉沉的,卻覺得越來越冷,一睜開眼睛,入目只有慘澹的一片月光。
火堆已經滅了。
洛成玉開始只以為是時間太久,火燃盡了,正想起身去看,卻忽然被一隻手捂住嘴角,預判了她接下來的驚疑。
「?」洛成玉根本不知道江蟬是什麼時候跪坐在她身後的,一點聲息都沒有。若是江蟬有害人之心,她肯定死過八百次了。
溫暖而粗糲的手指覆蓋在她嬌嫩的臉上,粗糙的質感和他明秀朗目的面容很不搭配,洛成玉一瞬間驚紅了臉,好在對方看不見。
正在洛成玉想要掙扎拉開距離時,逐漸有腳步聲走近。隨著雜七雜八的腳步聲,江蟬果斷拉起洛成玉一個轉身,靈巧地躲進木板背面。
「這有個破廟。」男人孔武有力的聲音隨著風聲傳了進來,「咱們還是先休息一會兒再走吧。」
「也好。不過只能待一會,逃兵被抓到可是要被處死的。」
「我知道。咱們幾個人冒著這麼大的危險偷跑出來不就是為了活著回家嗎?那端王——如今是皇帝老兒了,今天造反明天打匈奴,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是個頭。不如趁大家在城裡搶來搶去的時候,咱兄弟幾個跑回鄉里去。」
幾個身著鎧甲的男人喘著粗氣,進來一屁股坐下。
「有火堆,這之前有人待過。」有人走到火堆邊上。
藏身於木板後的洛成玉感覺腳步聲接近,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而她身後的江蟬就放鬆多了,他藏起來不過是不想多生事端,於是鬆開攥在洛成玉手臂上的手掌,微微拉開了二人的距離,重新閉上眼睛。
木板後的不大,儘管江蟬有意保持距離,但兩人之間不過一掌空隙。少女微微顫抖的身體不可控制地打擾著他的心神。
冷的?還是嚇的?
江蟬無奈,伸出手掌隔著衣服貼上洛成玉的脊背,丹田運氣,將內力輸送進洛成玉體內。他已然恢復了三四成了。
所以他真的不是鬼。
洛成玉身子回暖,腦子裡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這個。
她從前也聽說過內力深厚的高手冬天根本不用穿冬衣,不想江蟬一個看起來不曾及冠的少年也有如此功力。真是人不可貌相。
「可能也有人進來躲雪吧。」另一個人悶悶不樂道。
洛成玉的注意力被吸引走,江蟬也適時收回了手掌。如一片羽毛飄搖,無聲無息。
「你說咱們以後真的就改朝換代了?」
「當然,胖皇帝的頭不都被斬了,掛在城牆上嘛。」
什麼?
洛成玉耳邊一陣嗡鳴。
「那玉溪公主呢?也不知道端王找到沒有。」
「當時王宮那麼亂,連皇帝都差點跑沒影,誰知道玉溪公主會跑到哪去,說不定已經是亂刀下的亡魂了。」
「可惜了那麼個美人,端王竟然不等到今夜娶了玉溪公主痛快痛快之後再起兵。」
「你懂什麼?要的就是出其不意,蠢皇帝還以為嫁女兒就能求和呢,也不想想,一個女人,再漂亮也敵不過當皇帝的誘惑啊。」
「行了,歇歇就趕緊走,越早離開上京越安全。」
剛才的暖意霎時間煙消雲散了。
這幾個逃兵的話讓洛成玉如墜冰窟。
父皇死了,她……亡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