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恆猶豫了一會兒,道:「奴才問她,當年為什麼要離開。她說,當年親見義父人頭掛在杆子上,心裡急痛,覺得宮裡呆不下去了,就想著法兒走了——怎麼走的,和當年推問李氏時說得也完全一樣。沒成想遇上拍花的,被擄到一個土班子裡學把式,又是偷逃出來,流落在外。現在大了,就想著要回來。」
「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她還以為朕的這座宮苑不過是荒村里打尖兒的野店麼?」
傅恆聽乾隆這麼說,也無法回話,低著頭思忖怎麼把話挽回來。沒成想弘晝道:「皇上,侄女兒回來就好。您不知道,小丫頭出落得真不賴!個子高,說話不卑不亢的,形容里還頗有些英氣,您和皇后見了準保喜歡!」
乾隆被這活寶一說,忍不住露了點笑出來:「那好吧,再讓朕親自問一問。你宗人府里也備間空房子,問明白了,朕總要關她一關,警戒後人。」
弘晝皮了臉一笑:「皇上,上次臣弟在朝堂上一時沒克製得住,打了訥親倆嘴巴,您罰我一年的俸祿,後面那些個宗室們都知道皇上您鐵面無私,絕不姑息養奸。」乾隆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你這是轉彎抹角念叨自己缺錢花麼?」弘晝忙道:「臣弟不敢!皇上當年賜的雍和宮,夠臣吃幾輩子了。少這點小錢,不敢勞動皇上垂問。」
乾隆笑道:「你滾吧!去把朕的女兒帶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1)「叫起」:皇帝召見各級官員談事,相當於早朝。「晚面」:晚膳——其實是下午二點左右的飯後(大概可以到晚間?),召見軍機處要員。
(2)叫起的「起兒」,其實在北京話中就是一撥一撥人的意思。
(3)和碩和婉公主,弘晝長女,養在宮中做乾隆義女,打醬油的懶得編名字,權叫婉兒吧。
☆、公主焚箋惹事端
冰兒終於再次進宮,走的仍是神武門到御花園一路,心境不同,對同樣的良辰美景感受也全然不同。自踏進宮門一步,冰兒心裡就有些莫名其妙的後悔,只可惜再踏不回去半步。
終於到養心殿,冰兒在外停頓了半天,傅恆催道:「太監已經叫您進去了,不能讓皇上等著!」
冰兒嘟著嘴道:「我想回去。」
「還回哪兒去?」
傅恆雖然沒有半點責怪的語氣,但冰兒聽來心裡就是不舒服,憋了一會兒道:「皇上如果問我,我怎麼答?」傅恆沒辦法,只好教她:「在皇上面前,自然不可以欺誆,是什麼就答什麼。那時你偷偷離開,皇上若有要責罰你的意思,你就響響地碰幾個頭,多說幾句認錯的話。總不見得你第一天回來,皇上就拿你問罪吧?」
冰兒平素毫不忸怩的一個人,此刻在養心門口扭股糖似的彆扭了半天,直到裡面小太監來催了,才繃著臉進去面聖。傅恆一臉無奈,滿心忐忑,生怕這父女相見,出了什麼尷尬的事。
進了西暖閣,冰兒暗道:門帘子換了花樣,才想回頭再切實地瞧瞧,裡面輕輕一聲咳嗽,冰兒抬頭一看,熏貂金頂帽子,天青色繡龍袍子,不是皇帝又是誰?傅恆在她身旁,早就甩下馬蹄袖,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禮,冰兒只是呆呆地站著不動。
「禮制果然都忘了。」
乾隆淡淡說來,傅恆心頭可是一激靈,見冰兒還站著,只得也咳嗽一聲,提醒她在前面的拜墊上行禮。
冰兒想起幾年前嬤嬤們教的禮制,才有點恍然大悟,趕緊跪下行禮,不過動作生疏,還不慎把頭上插的一支珠花給掉到了地上。
乾隆看看地上的珠花,冰兒正在發愣,似在研究是不是該把珠花撿起來重新插回頭上去,心裡不由嘆氣,只對傅恆道:「你也跪過來。」傅恆磕頭稱是,膝行幾步,跪在冰兒旁邊的跪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