嫻皇貴妃一聽又拿自己和孝賢皇后比,免不得有些不快,不過臉上還是謙恭的微笑,道:「是,臣妾明白了。還有,達爾汗親王羅卜臧袞布去世了,和敬公主是不是要去科爾沁服喪?」
乾隆怔了怔道:「自然要去。出降蒙古,而留京居住,已經不大妥帖,朕也是瞧著玲兒自幼兒沒離開過孝賢皇后的身邊,突然關山萬里地去國,捨不得罷。但若公爹去世,做兒媳的不去奔喪,豈不是叫人笑話皇室連孝順規矩都不講了?」目光瞥向冰兒,道:「你來聽聽吧。」
冰兒哪裡關注這些,見嫻皇貴妃儼然正位中宮,操持皇后事務,又見乾隆對她溫語款款、詳細指點,突然生出一股不平氣:自孝賢皇后去世一年,後宮無主,嫻皇貴妃代攝後宮事,眼見就要登上皇后的寶座,冰兒心裡總為母親不服;又因為那舜阿在揚州的種種劣跡,或多或少倚仗著貴妃堂妹的撐腰,心裡的厭惡也轉了一部分在嫻皇貴妃身上。兩下一合,臉上就沒了好顏色,也想不起要人的事,睨了嫻皇貴妃一眼問乾隆:「皇阿瑪,那十惡不赦、罪大惡極的那舜阿應該上路了吧?」
乾隆一下子就聽出了冰兒不加掩飾的挑釁味道,又瞥見嫻皇貴妃的眼圈紅了,板了臉道:「這不該是你問的話——你怎麼淋得這樣子?!」他這時才發現冰兒的水紅紗衫已經吸飽了水貼在她身上,袍底滴滴答答還在往下滴;頭髮也濕得一綹綹貼在額際、臉頰;臉色微蒼白,帶著一點淡淡的水氣,不由有點心疼也有點惱火:「誰伺候你的?!這麼不經心?!弄得跟落湯雞一樣!你看看自己,有一點公主的樣子嗎?——把她宮裡的人給朕叫來!」
不用多久,滿身也已濕透的葦兒等人已戰戰兢兢地趴在地上等候乾隆的怒斥,葦兒想到一年多來伺候這個主子的委屈,眼圈鼻尖都紅了,「嗚」地哭出了聲,又忙掩口憋住。乾隆看看冰兒那滿不在乎的樣子,知道殺雞儆猴是沒有作用的,瞪了冰兒一眼還未開口,卻不妨哪個小太監因淋雨著了涼,「阿嚏——」就是一聲響徹大殿,後面的人就和約好似的一個接著一個打起噴嚏——不禁又好氣又好笑,別頭見冰兒也是抿著嘴忍俊不禁,忍得腮幫子都一咕嘟一咕嘟的,不知是該發怒還是該笑,咳嗽了一聲對葦兒等道:「怪也怪不得你們,只是以後多少要好好勸勸你們主子;就是勸不來也要及早告訴朕或者皇貴妃,就任著這個傻子在雨里瞎跑?!下去吧。——冰兒你也下去,傳個太醫去瞧瞧,開幾劑驅寒外感的藥,別一屋子都病到了。——你也是有毛病!大雨天跑得叫奴才都追不上!」
「皇阿瑪,我還有事沒說呢!」
「什麼事?」
冰兒的眼珠滴溜溜直轉,不由叫乾隆心生警惕,冰兒撒嬌地笑道:「我要茶房一個小太監。」
乾隆不由奇怪:「怎麼,你身邊服侍的人還不夠麼?」
「哎喲,那些笨蛋!我一個也不要,全開發了也不要緊。好容易我挑中一個!」冰兒眼睛一閃一閃的,帶著些小小的狡黠,自回宮以來,乾隆還少見她這般有趣的神色,莫名地感到舒暢,這點小問題當然不在話下:「這也不是難事,馬國用,去茶房吩咐一聲,公主要誰就撥了過去。」回頭一想也有些小關節:后妃公主們的侍應太監均有定數,不便隨意增加,又吩咐道:「把五格格宮裡不拘誰平調出去——忻嬪有娠了,就預備著伺候小阿哥或小格格吧。」一個太監爬到伺候主位的地位不容易,乾隆雖視太監如蟲蟻般下賤,也不肯顯得自己半點不公平。乾隆想了想又道:「昨天內務府拿來的單子,說你身邊的宮女子有快要放出去的了,新近內務府大挑,你選個看得上的女孩子,先讓他們教養起來,以後也好使喚。」最後他慈愛地對冰兒笑道:「這下滿意了?」
「嗯。」冰兒點點頭又望望嫻皇貴妃,嫻皇貴妃臉色沉靜,嘴角邊微微的一抹笑,然而瞥過來的眼神,還是稍微帶了些輕視和厭惡,冰兒雖不善處事,卻善察人,表情里這一點細微處不由讓她心中不忿,當著乾隆的面不敢太過,惡作劇的心理又來了,暗忖著要開嫻貴妃一個大玩笑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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