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兒仰躺在榻上,迷迷糊糊終於睡著了,再醒來時,已經到了午膳的時間。英祥還沒有回來,太監和侍女們把矮桌開到了她這裡,擺了滿滿一桌子好吃的,冰兒雖然心裡有事,不過肚子倒真是餓了,面前一碗是自己每餐必用的牛乳蒸羊羔,這種補養的東西原本並不吃,但福晉的話里意思,將養好身子,要為英祥開枝散葉,冰兒恭敬不如從命,反正味道也很不賴,吃了幾天,似乎確實覺得臉色紅潤了不少。
用瓷湯匙舀起一勺燉得稀爛的羊羔肉,嘗了一口,平素習慣的咸鮮味道中似乎夾雜了一點其他雜味。冰兒心生警惕,把羊羔肉連著湯汁在嘴裡含了一會兒,用手指了指放置在一旁的銀唾盂,葦兒不知怎麼了,趕緊遞了過來,冰兒把肉連著湯汁一道吐進去,葦兒擔心地問:「主子?您身子不適麼?」
冰兒搖搖頭,要茶漱了漱口,又道:「到廚下,叫他們用綠豆燒些湯來。」她見旁邊人的神色,心念一動,笑道:「不知是不是昨日沒有睡好,今天好像有點要著暑呢!」邊說,邊注意旁邊人的表情。
葦兒一臉著急地說:「帶了有紫金錠,主子是不是用點?」
「沒事,不嚴重。」冰兒笑了笑,眼風掃過四周,除卻兩個人眉稍跳了跳,餘外都是正常的神色。冰兒放下湯匙,改用自己的烏木鑲銀的筷子,夾了別的菜,裝著不大有胃口的樣子,把菜在面前的小碟子裡翻了幾遭,銀色包鑲的筷子頭不見有異,然而心裡實在已經倒了胃口,道:「不想吃了。把帶來的干點心拿來,一會兒就綠豆湯吃。撤吧。」停了停又道:「這道羊羔是好的,放在這裡,有胃口了再吃。」她一轉身,眼角餘光瞥見崔有正似是舒了一口氣的樣子,心裡不由一驚,唯恐自己看錯了,又轉過頭再盯了他一眼。
這一眼盯得不好,崔有正的神色立刻有些變化,急遽的一道警惕閃過,隨即換了笑容:「主子有事吩咐奴才?」
冰兒暗道「慚愧」,果然「演戲」的功夫還不到家,亦是動心忍性的修為功夫不到家,只笑笑道:「這些日子看你臉色有些憔悴,許是辛苦了?」
崔有正躬著身子笑道:「奴才不辛苦,何況,為主子辛苦也是值當的。」
「嗯,好得很。」冰兒點點頭,「這次回京,你是定要重賞的。」旁邊人臉上立刻五顏六色各種表情都有。崔有正一副受寵若驚的神色,跪下好好地磕了幾個頭。
冰兒假說要午睡,只留了葦兒一個為自己鋪床,她揭開門帘,見崔有正垂首在蒙古包前頭侍立著,笑道:「你不懂規矩了啊!這裡一丈之內,不許太監近旁的。你先去休息,下午我出去玩,在考慮帶你去服侍呢。」見他離開了,又瞟了瞟四周除了兩個平素粗使的蠢笨小丫頭外,並無一人。這才放下門帘,到葦兒身邊輕聲問:「今兒廚下是那些人當值?我的飯菜是誰端過來的?接觸這些的——尤其是這碗羊羔的——有哪些人?你知道不知道?」
這一大串的問題把葦兒問得一嚇:「主子,您別嚇我?怎麼了?」
冰兒冷笑著把烏木鑲銀的筷子插到湯里,再提起來時,銀色的筷頭上一層青黑色。葦兒嘴張得老大。冰兒在她將要發出驚叫的時候及時捂住了她的嘴巴:「噓!要弄出動靜來我早發聲了!」
葦兒也是個精靈的,把話咽下肚子,聽得耳畔是自己「怦怦」的心跳聲,半晌才悶悶地發出聲音:「不能吧?誰那麼大膽子要謀害主子?」
冰兒對她還是信得過的,想了想道:「是我撞破了一件事,這且不必說它。但要我的命,心也太毒了!咱們不能打草驚蛇,扯起來是了不得的大案子!這幾日,你我都要多加警惕,萬一我有個好歹,你去打開我的梳頭匣子,我過一歇把事情原本都寫在裡頭,你交給額駙。」
「主子……」
「怕什麼!」冰兒遇到事情反而比平時冷靜,恢復了往日的笑容道,「他有本事拿刀槍來對付我!在我面前用毒,不知道我才是用毒的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