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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祥只覺得腦子裡空蕩蕩的,手腳冰涼,似乎魂魄都被抽走了。藍秋水可怕的樣子讓他戰慄,他的腳不知不覺地後退,卻碰在桌角,也不知過了多久,見她的手依然執著地伸著,終是不忍,輕輕伸手握住了那暗紫色的冰涼的指尖,指尖猛顫了一下,她的胸中發出一聲輕微的「嘶」聲,布著血點的眼睛才終於閉上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面隱隱響起了嘈雜的聲音,英祥恍惚地抬起頭,卻見小豆子跌跌撞撞奔來:「爺!爺!不好了!」

「可是這裡……」英祥如在噩夢中沒有醒來,渾身冰涼,頭裡發脹,淚水盈盈望著眼前的小豆子。他看不清小豆子的臉,只能聽見一副哭腔:「是那裡——外頭——不好了!」

「外頭怎麼了?」

等不到小豆子回答,只需揭開門帘,就能瞧見院子角落一群人圍著,咋咋呼呼不歇。英祥頗有內外交困之感,兩廂看顧都覺茫然。小豆子亦瞧見藍秋水可怖的死態,驚呼一聲,但他反倒很快穩住了,往門外推英祥:「爺,裡頭有人收拾,但外頭公主出了事,我們沒有法子了!」

「她出了什麼事?」英祥邊問邊發足向外跑,撥開圍著的眾人,見冰兒蜷縮在地苦痛不堪的樣子。英祥大急,對周圍人道:「你們都是死人?!公主有孕在身,這麼涼的天!」伸手去抱她。卻聽她喑啞的聲音:「別碰我!」

英祥的手縮了一縮,還是執拗地伸出來:「其他事先都不說,你的身子要緊!」她捧著小腹,身體在他懷中顫抖得厲害,而終於「嗚」地一聲哽咽出來,他聽見她依然低啞的聲音從自己胸口悶悶地傳來:「別大動作!我肚子墜得厲害,痛得厲害……」一時間,英祥覺得頭頂往下,如雪水沃過一般冰涼徹骨。順著她顫抖的身體往下看,袍子下截一團濁血,暗沉的血跡透過薄薄的絲綿內絮,在淡淡煙粉色縐紗面料上沿著縱橫起伏的細細褶皺紋路在繼續擴大著,一點點洇開,而越到外延,越顯得血色鮮紅。他連話都說不出來,自己的手臂也如她的身體一樣不受控制地戰慄起來。旁邊人怯怯地說:「已經去叫郎中和穩婆了,福晉那裡也通知了。……」

英祥強撐著最後一點氣力抱著她站起來,冰兒人已鬆弛,所以疼痛如大浪大潮一般把她劈頭蓋臉地裹住,冷汗像雨一樣布滿她全身,她用最大的力氣揪住英祥胸口的衣服,無望地盯著他的眼睛,翕動著發白隱青的雙唇,帶著哭腔對丈夫說:「我要這個孩子!我要這個孩子!……求求你,求求你,救救他……」她平素是那麼剛強勇敢的人,此刻說出這樣無力無助的語言,恰如一顆顆鋼釘,敲在英祥的心裡,扎出一個個血窟窿。

作者有話要說:(1)現代提純的砒霜幾乎是無嗅無味的,不過古代提純技術差一點,在醫書中介紹砒霜會有極淡的辛和苦酸味道。少量砒霜不會致命,傷害性也有限,甚至可以藥用,不用為女主擔心。不過達到致命量以後,在當時基本無解。

☆、夢裡珠玉忽成空(小修)

說話間,福晉已經趕到,見狀亦是唬得幾乎站不穩,狠狠剜了兒子一眼,此刻卻來不及與他計較,道:「傻愣著做什麼?!快把人送裡頭躺著!生生在外面吹風!」英祥卻猶豫道:「額娘……這裡……」福晉怒道:「藍秋水充其量不過是個妾,公主在她屋子裡就腌臢了她麼?!你這孩子!」

「不是的!」英祥卻急得說不出話來,倒是先進去收拾的丫頭一聲驚叫,福晉才明白另有蹊蹺,要緊問了才知道,藍秋水已經慘死其間,雖不知來龍去脈,福晉已是心下發寒,愣了愣道:「那去我屋裡。」

王府里忙開了。只見幾十隻燈籠來回穿梭。福晉的屋裡,重新燃起了熏籠,丫頭們送水遞手巾像流水似的,人人都是一路小跑。英祥被攔在外頭不能進門,五內俱摧,好容易見母親從裡頭出來,要緊上前問:「怎麼樣?!」福晉不及答話,劈臉一個巴掌抽上去,打完自己倒哭了:「孽障!那是你自己的孩子!你都在做些什麼呀!」

英祥從小到大,這是挨的第一次打,痛倒不很痛,可心裡的委屈和酸楚被這一記嘴巴給打得泛了起來,在母親面前也不用強裝著樣子,抱著福晉的腰貼膝跪下來,失聲痛哭:「額娘!我也要這個孩子!我也盼了好久!你叫裡頭人救救他吧!」

福晉今日第一次打兒子,心裡自是急到了極處、痛到了極處,此刻萬般傷心哪裡忍耐得住,想再捶他一頓又下不去手,揪著他的衣領搡了幾回,終於也忍不住淚如泉湧:「保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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