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祥再次進來時臉色青紅不定,冰兒「霍」地站起,顫聲道:「怎麼?」英祥平了平心思,扶住冰兒:「說是宮裡出來的旨意,領侍衛內大臣海蘭察來傳的旨。他倒是很客氣,但一點馬虎眼都不打。還有……」他欲言又止:還有那麼多禁軍環繞著,個個嚴陣以待地握住腰刀的刀把,黑壓壓的陣勢嚇得他都腿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海蘭察客氣歸客氣,說話間也有些無奈,但大概皇帝的旨意下得頗為嚴苛,海蘭察只好對英祥道:「聖意我也沒辦法,你先讓夫人去吧,有什麼事我派人來告訴你好不好?你想想,皇上的諭旨都下了,還有什麼挽回的法子呢?」
他還在琢磨,擔憂,已經見冰兒巍巍起身,半晌道:「既如此,我先去。」英祥點點頭:「我叫人備轎。要有什麼事你也叫家人傳話過來。」冰兒只是呆呆地「嗯」著,心裡卻想:該來的終於來了,這樣的陣勢,只怕沒有好事。自己帶著刺客進到傅恆府里行刺,不管成功與否,不用說她必是項大罪,不知會是怎樣的後果,皇帝父親會怎樣處置?她茫茫然地笑著:原仗著乾隆畢竟對她還有恩情和寵愛在,如今才曉得,這些,抵不過他的江山。
英祥伸手握住冰兒的手,覺得她的手心一點熱氣也沒有,心愈發下沉:「冰兒,到底出了什麼事?你得先告訴我!我不能蒙在鼓裡!」
冰兒苦澀地搖搖頭,英祥急道:「你怎麼還是和我這麼生分?是嫌我沒有能耐幫不了你?」冰兒頰上已是珠淚滾過:「我不放心雯兒,已釀下大禍。只怕是皇上知道了,我必難得善終。奕霄回來,你替我好好照顧他……」
英祥呆在那裡,半晌方道:「從後門走。」
「什麼?」
「從後門出去,天下之大,難道沒有我們的容身之處?當年我們能走,今兒……」
「今兒卻走不了!」冰兒打斷英祥的話,「當年身無牽掛,可以一走了之,如今兒女負累,我心也倦怠。」她閉上了眼睛,眼前卻是年幼時的奕霄和奕雯,奕霄執著妹妹的手,奕雯卻是剛會走路,跌跌撞撞只跟著哥哥,在元宵各色的彩燈中穿梭,明晃晃的燈光,震耳欲聾的鞭炮聲,只映得兄妹倆的臉如上了油彩一般紅潤光潔,圓嘟嘟的小臉頰看著就想親上一口……
如今,奕霄還沒有到家,自己逃走,他怎麼辦?當父母的,豈能真的放心兒子一個人承擔所有?
「冰兒!」
冰兒猛然驚覺,抬眼看英祥卻總覺得他離得好遠,模模糊糊看不大清,她使勁眨眨眼睛,只覺得臉頰上一涼,眼前方始明晰了,映入眼帘的是英祥眉心深深的兩道皺褶,冰兒抬手想去撫平那兩道皺褶,觸手亦是冰涼,發覺英祥頰上也是淚痕宛然。「我們逃不掉……」冰兒語出哽咽。英祥一把將她摟在胸前,箍得極緊,冰兒覺得胸口發悶,氣息有些透不過來,頭腦里便昏沉,然而反而享受這種不須考慮世事的昏沉,只是在英祥溫暖厚實的胸膛里沉淪、沉淪……
亦不知過了多久,冰兒深吸一口氣,掙脫英祥的箍制,抹了頰上已繃得皮膚發緊的淚印,盡力展露出笑容:「也許是我杞人憂天,皇上素來待我不薄,未必忍心要我的命。」抬腳準備走,還是忍不住回頭道:「奕雯陷在裡頭,還是一個『情』字看不破,等她回來,也不要為難她,若是毒性沒法子治療,好歹讓她開開心心地去;奕霄太小,官場污濁如地獄,若沒有皇上支持,只怕他年輕出頭,便是種下禍根,以後我不在,他聽你的話更多些,你要教他……還有你,這些年脾胃不調,少飲些酒,粥飯要按時定量……」
「別說了!回來後再說!」英祥粗暴地一吼,不忍卒看。冰兒嘴唇一抖,把多餘的話咽進喉嚨,他想逃避那個事實,她卻逃避不了,拿起剛剛取出來的玉簫,輕輕撫著上面那些變得璀璨奪目的朱紅色瑕痕——每每碧玉飄紅,便有生離死別——她自嘲地一笑:居然今天才發現!她鄭重地把玉簫放在英祥面前的桌子上,又拔下髮髻上的鶼鰈髮簪,輕聲道:「這都是我須臾不能離身的東西,你懂的。還有科爾沁,你也懂的……」=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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